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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陆准搭班子的文官名叫魏学曾,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初授户部主事,升任户部郎中、光禄少卿、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等职务。不久前上过战场,因功得到朝廷的封赏。只不过这家伙身体不怎么样,总是生病,实在是不能在战场吃太久的沙子,于是就被调回来,担任了兵部右侍郎,提督神枢营。
陆准见他第一面,不待对方按照朝廷规制行礼,便已经上前亲密的拉着对方的胳膊和他攀谈起来,按照他的字,一口一个‘确庵先生’叫得甚是亲切。
“确庵先生,我在南都执掌过孝陵卫,也担任过协同守备,对行伍中的事情,稍稍知道些皮毛,还需要您多多的指点!”陆准很是谦虚的对魏学曾说道,“主要是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兵丁好像不是很多,算一算,怕是不够数吧?我早些年也听说过吃空饷的事情,没想到,这看上去竟然是如此的严重啊!”
“你算是说到根儿上了!”魏学曾听陆准这样说,便认定高拱没有看错人。陆准是个肯办事,也不怕事的人,因此而没有避重就轻,反倒是直截了当的就跟自己提到了实际存在的问题。他便也不兜圈子,对陆准直言道,“吃空饷,实为我大明京营中的一大弊病。只因为牵扯太多人的利益,难以快刀斩乱麻,这才一直拖着不能解决。不瞒你说,如今的神枢营中,能有四成的战兵都要谢天谢地,其余都是临时拉来凑数的。不知道,陆伯爷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吗?”
“哦,这样啊!”陆准眼睛一转,笑了笑道,“这个交给我就是了!我从小就生在军营,长在军营,对付兵痞,我有办法!只是不知道,您可否将您的护卫借给我用一下?”
“护卫?”魏学曾回头看了看自己带的几个护兵,不知道陆准想干什么。
陆准笑道:“确庵先生切莫起疑!我只是进京匆忙,只带了一个护卫,实在是不够用啊!您要是信不过我指挥的话,那我就先跟您透个底!我要您这些护兵,是想要让您看住军仓!无论是人吃的马嚼的,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让任何人拿去一粒!您能跟我保证的话,那这件事情就拜托给您,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握住仓库,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有何难?本官倒是不信,有本官看护,难道还有人敢越过本官擅自动手不成?”
得到魏学曾的许诺,陆准满面含笑的谢了又谢,随后带着邵化海朝签押房走去的时候,却是冷下了脸色。他声音发寒的对邵化海吩咐道:“你去传我的命令,集合士卒,按照花名册给我一个一个的点名!”
“是,卑职这就去。”邵化海答应一声,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小心翼翼的对陆准问道,“三爷,这不是在孝陵卫了,您不是想要……开杀戒吧?”
“看情况!”陆准捻了捻手指头,漫不经心的回答,“你说得对,这不是咱的老营,轻举妄动当然不行。咱们得先把下面的人摸清了,数透了,然后才能……一击毙命!去吧,照我说的吩咐下去就是,我自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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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沉默者
在南都和在京城的不同就在于此了!
在南都,谁都知道陆准是个疯子,秉着正常人不跟疯子斗的想法,大多数人在遇到他的时候都会稍稍礼让一下,免得他急了乱咬人。
但京城就不一样了!有人是听说过他的名气,但没人把这个名气放在心里。京畿重地,一砖头能砸死一片穿绯袍的,不就是个小小的新晋伯爷吗?不折腾大伙儿都好好活着,你要是真敢折腾起来,那就让你尝尝什么叫以卵击石!
所以,仅仅是点个卯而已,陆准派了邵化海去吩咐,整整半个时辰过去,愣是没人搭理他。邵化海垂头丧气的回来,本来以为陆准会当场大发雷霆的,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准坐在签押房里,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翡翠金蟾的手把件儿,对着窗户发愣。听了邵化海的汇报也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说,邵化海也不敢问,轻轻退出屋子在门口侍立。这一等,就一直到了傍晚黄昏,屋中依旧没有动静。
京城之中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炊烟袅袅而起,盘桓在营内等动静的一众兵痞们始终没有听到陆准的下文,大概也觉得这位新来的上司没什么能耐,黔驴技穷而已,便该散去的各自散去,该张罗开火的开火。
可直到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做晚饭的炊料好像没地方去找了……兵部侍郎魏学曾坐在仓库门口,阻止伙头军动粮食。
“大人,不让动粮食,拿什么做饭啊?”伙头军带头的一个一边向魏学曾发问,一边递眼色叫手下去找人。不多时,依旧留在营中的士兵们渐渐围了过来,大有不给就硬抢的架势。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历朝历代,朝廷就算再怎么穷,也绝不敢先断了这些人的炊。给多给少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给与不给差别就大了。
魏学曾毕竟是个文官,虽然上过战场让他此时依旧能够腰杆挺直稳稳地坐着,但说一点儿都不慌,那绝不可能。他此时心中也在埋怨陆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赶来?他一边用冷冷的军令呵斥面前拥挤过来的士兵,一边赶忙冲护卫打眼色,让他去找陆准来处理烂摊子。
※※※
魏学曾派去的人很是得力,不到半刻钟的工夫,陆准已经带着邵化海匆匆而来了。
陆准此时穿着一身常服,腰间挂着雁翅刀,匆匆排开拥挤的士兵们,走到前头来。他久居上位,威风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手向雁翅刀的刀把上一按,目光逡巡之际,便已经散发出淡淡的杀气来。
目光扫了一圈,他挑了挑眉毛,问道:“怎么?吵什么?魏大人进士出身,天子门生,是朝中的兵部侍郎,更是尔等的上官!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还像个样子吗?”
此时还留在营中的,只有名义上归属陆准这个总兵亲自统带的士兵。由六个选锋把总分别管束,名册上的总数该有两千六百人左右,但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如果能有八百人就不错了。其余还有不敢来闹事,想观望观望的,陆准估计也只会有半数左右的人数。
其中带头的选锋把总站出来,对陆准说道:“伯爷明鉴,现在是晚饭时间,不给粮食,如何开伙?不开伙,弟兄们吃什么?”
“哦?还有士兵吗?”陆准貌似很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我派人去吩咐点卯的时候,我这亲兵可是告诉我,神枢营没有兵啦!一个都没有!怎么这会儿又有了?这是什么道理?”
几个把总对视一眼,不禁心道:合着在这儿等着呢!弟兄们之所以不应卯,一则法不责众,二则是想试试他的深浅,本以为是个软柿子,谁想到,却是个愣头青啊!以为这样就能让弟兄们乖乖俯首听话吗?简直是笑话!
那把总刚想开口回答陆准的话,顺便顶他一通,但没想到,陆准这话压根儿也不是想要得到回答的意思,只见他不再搭理众人,而是上前对魏学曾行礼道:“魏大人辛苦了,这里教给我就是,您请先回去休息吧!”
魏学曾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但他却不太想走,他也想看看,被高拱推崇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心中有着这样的盘算,他起身退开,却并未走远。
“不是想要粮食吗?当兵吃粮,天经地义!来,跟我来!”陆准说着,转身走到仓库门口,随后又转过身来,对邵化海勾了勾手指头,吩咐道,“化海,现在点名!”然后又指着伙头军的头目说道:“待会儿,应到一个,你就称一个人的粮食。”
“敢问伯爷,这要发到什么时候去?怕是等粮食煮进锅里,弟兄们都饿死了吧?”带头的把总不高兴的问道。
“那我不管!”陆准一仰头,对上他挑衅的目光,凛然道,“朝廷拨钱粮养兵,京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向比其他人都要好!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冒名顶替的人混在这里头想要浑水摸鱼,白吃朝廷的粮食啊?不仅今天这样!以后每一天都是这样!核对人头,点卯应到的,有饭吃,点卯不到的,或是名册上没有的,一律给我滚出去!朝廷的钱粮,那是屯兵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一粒一粒种出来的!是朝廷上下,一个大子儿一个大子儿省出来的!养的是我大明的精兵强将,不是一群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白眼狼!”
陆准这话说出来,算是犯了众怒了。群情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