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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吉罗代答道:“赞普极为重视此次出使大唐,所以在出使之前,特遣人至泥婆罗、天竺、吐火罗、大食等国购买宝物。这两尊玛瑙树,即是从吐火罗国购来。”
禄东赞接口道:“赞普知道中华为泱泱大国,万物不缺,遂送来一些小巧之物,让大唐皇帝及皇太子瞧个新鲜。”
李承乾点头道:“稀罕,实在为稀罕之物。嗯,来人,把这些宝物都收下。”他又转向禄东赞道:“只不过尊使献来的这两棵玛瑙树,太珍贵一些,我不敢享用,须奏明父皇。”
禄东赞急忙道:“鄙人携来之物是专门献给殿下的,皇上那里,鄙人还有备用。像玛瑙树,鄙人在驿中还有数棵。”
李承乾摇摇头,对唐俭道:“我这样说非是矫情,缘于魏征的‘十渐疏’中,谏父皇不可‘求骏马于万里,市珍奇于域外’。我现在若贸然收下,定为父皇不喜。唐卿,你知道这个缘由,可向他们解释一番。”李世民将魏征的“十思疏”和“十渐疏”明发天下,晓谕天下人知闻,并命李承乾将此二疏作为圣哲之训来读,要求其倒背如流。不想今日还真用上了,不枉了李世民的一片苦心。
唐俭通过何吉罗,将这番意思告诉禄东赞。
禄东赞凝神听完,喟然叹道:“外人皆言大唐强盛,靠的是兵精马壮,其实未必。处繁华之间不事奢靡,居盛世而不骄傲自大,此为核心。”
李承乾对禄东赞的感叹没有兴趣,问道:“我见尊使所献宝物中有犀牛角,难道吐蕃国遍地都是犀牛吗?”
“非也,我国不产犀牛,此物是从林邑国购来。殿下,鄙国百姓所乘,多是个头较小的牦牛。”
“牦牛?它也生有犀牛一样的长角吗?”
“没有,牦牛生有两只角,比犀牛角要小。此物全身生有长毛,四肢较短,其在高原上驮物或者载人,最有耐力。”
“如此说,用牦牛作为坐骑,征战之时可以长途奔袭?”
“殿下,我国征战之时,往往用牦牛运送粮草,如用它来行军打仗,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哦,此物还有些意思,可惜不能眼见。”
“殿下,鄙人明日即派人回高原,让他们带些牦牛回京,让殿下瞧个新鲜。”禄东赞入殿后与李承乾交谈一番,发现此人为大唐皇太子,对国事并不上心,却对牲畜这些不相干的东西倍感兴趣,心中就隐隐起了一些不屑之意。
是时,汉王李元昌立在一侧。李承乾听禄东赞要运来牦牛,心中大喜,对李元昌道:“好吧,若有牦牛在宅,我们在宫内骑着牦牛刺击为乐,更添许多趣味。”李元昌点头称是。
禄东赞和李承乾话不投机,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他们又说了一阵,禄东赞即辞别出殿。临别之前,禄东赞恳切说道:“鄙人奉赞普之命来京,最想目睹皇上威仪。按说今日见了殿下,我心已足,然见不到皇上,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李承乾兴高采烈:“看来你是一个有趣的人物,甚合吾意。待我见了父皇,一定将你的种种有趣之举说给皇上听。”
禄东赞走出殿外,长叹一声对何吉罗说道:“唉,你以前多向我谈及大唐皇帝英武之举,可今日见了皇太子,我的心里却生出疑惑。大唐今后若奉此人为君主,天下焉能兴旺?其有子如此,足见其不能识人用人,仅此一点,何谈其他呢?”
何吉罗笑道:“你因被皇上拒绝接见,心里起了一些愤懑之意,亦属正常。可你因此怀疑皇上的能力,有点以偏概全。大唐如今国运蒸蒸日上,民众富足,四夷宾服,皆赖此人之力。你从吐蕃来京的路上,应该能看到各地的兴旺景象,那是没有一点虚假的。”
“嗯,你所言甚是。对了,刚才皇太子说要向皇上转奏,以我所思,太子的言语恐怕难起作用。我临行之时,赞普说请婚之事不成,就不允许我回国。现在皇上不愿见我,我们还要好好筹划这件事。”
何吉罗沉吟道:“按说皇上让太子见你,已经完成了礼数。下一步如何做,就有点犯难了,我一时无妙法。这样吧,我找尉迟将军说说,约他见你一面,如何?”
禄东赞到了这般境地,一时无良策,只好叹了一声,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李世民于贞观十一年封拜功臣为代袭刺史,尉迟敬德被册拜为宣州刺史,改封鄂国公;程咬金被册拜为普州刺史,改封卢国公;段志玄被授金州刺史,改封褒国公。秦叔宝自贞观初年即躺在病榻上一直未起,熬到是年病逝,昔日的亲密战友先走了一个。
功臣的世袭称号毕竟是一个虚职,和实际上的任职是两码事。当何吉罗与禄东赞商量要来拜见尉迟敬德的时候,尉迟敬德的宅中热闹非凡。原来尉迟敬德此时任夏州都督,这日带着小夫人回京,即在宅中设宴叫程咬金和段志玄过来。程咬金早已从泸州任上返京,此时任左屯卫大将军,检校北门屯兵,全面负责宫城守卫。段志玄随李靖回京后,李世民对他温言有加,改授其为镇军大将军,使其品秩由正三品升为从二品。
这三人此时皆为中年人,按理他们到了这个年龄,性格都要比年轻时内敛一些,然他们的性格并没有多大改变:程咬金风趣滑稽,尉迟敬德性急暴烈,段志玄沉稳内敛。
程咬金最先进入府来,未到中堂,即大声吼道:“黑子,你这次回京带回来些什么稀罕之物,如此性急,巴巴地把我老程叫来?”
尉迟敬德迎出门外,答道:“我没有什么稀罕之物,倒是许多日子未见你这名老怪物,心里有点着急了。”
“哈哈,你上次说夏州的小羊羔不错,这次带回来没有?你若忘了,老程会把你这张黑皮烤一烤,权充羊羔肉了。”
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琳向程咬金躬身道:“程老伯,父亲一回来就念叨着要见您,看您,门未入就先与父亲斗起嘴来。请、请,请入堂坐定,再斗嘴不迟。”
尉迟宝琳此时已经长大成人,并入兵部任职,靠父荫被李世民授为武骑尉,已是一位从七品的武官了。
程咬金哈哈一笑道:“大侄子的话,我还爱听。宝琳,知道为什么吗?咳,你总算未继承你老子的那身黑皮,让我瞧着顺眼。”
尉迟宝琳一边笑,一边上前扯过程咬金的手臂,将他牵入中堂内。他知道,若论斗嘴,父亲无论如何不是程咬金的对手,父亲面对程咬金时多是无计可施,有时候只有张嘴结舌的份儿。尉迟敬德威名之下,加上他一言不合竟然拳击李道宗,可谓名扬朝野。朝野之人见了他问讯一声即落荒而逃,不敢与他说许多话,深恐一言不合再遭拳殴,只有见了程咬金,他方才无脾气。
程咬金入堂落座后,盯着尉迟宝琳问道:“宝琳,黑子常年在外任,将你撇在京中不管了。我记得你已择定王家之女为妇,缘何还不迎娶?”
“劳老伯挂念侄儿婚事。好叫老伯得知,父亲去年已向女家致以通婚书,女家亦复以答婚书,约定今年初冬即择定吉日成礼。”当时的婚姻程序,按上古所规定的“六礼”演绎而成。“六礼”规定,婚姻过程须有六个步骤,即纳采(采纳择之礼人)、问名(问女之名而卜)、纳吉(卜而得吉,复告女家)、纳征(纳聘币)、请期(择定成婚吉日,告于女家)、亲迎(婿往女家迎新妇)。尉迟宝琳的婚事,此时已进行到第五个步骤,即男方向女方致以通婚书以后,女方复以答婚书,此二书在当时即具有法律作用,此后,尉迟敬德派人送去聘书,双方又约定成婚日期。剩下的就是到了吉日之时,尉迟宝琳亲往女家迎出新妇,即完成婚礼。
尉迟敬德插话道:“你这家伙不安好心,我难道连宝琳儿的婚姻都不管了吗?”
“哼,我老程有些忧心,弟妹逝去后,宝琳就成了无娘的孩儿,我若不关心,还有宝琳的好呀。”程咬金这样说话,明显想逗尉迟敬德。当时人们皆知敬德所续娶的林氏,贤德无比,视宝琳为己出,由此博得了一片美名。
尉迟敬德见程咬金来逗自己,并不上当,微微一笑不吭一声。
程咬金见尉迟敬德不接腔,自我解嘲道:“大侄子呀,黑子一生没干多少好事,唯有为你聘来王家之女还算有些眼光。京师官宦之家盛传,这王家之女与任城王之女齐名,模样长得好,性子又贤惠,且知书达理。黑子,敢是你得罪了任城王,不好找他开口求女,就使出百般手段,将王家之女聘来?”程咬金的话实有水分,当时盛传,任城王李道宗的二女儿李锦燕待字闺中,是为女中之首。若讲她的颜色,比芙蓉还艳,讲她的肌肤,比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