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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哦”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那个赖在欧阳倩怀中说说笑笑的小女娃,叹道:“女侠不女侠我是不知道,将来一定是大美女倒是真的!”
边上的暮菖兰扑哧一笑:“什么女侠啦美女啦,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再在这里赖下去就是多余了。”
瑕猛点头:“没错没错,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那就走吧。”暮菖兰笑道。语毕起身向欧阳倩告辞,拎着还在恋恋不舍地胡吃海塞的谢沧行往外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她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坐在一起用餐的“一家三口”,他们周身都散发着平和喜乐的温暖,小小的一隅,却像是一个外人不得涉足的、完整的世界,不由得淡淡地笑了。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何姜承每每提及折剑山庄,眼光总是那么温柔而向往——因为就算有再多的不如意,那也是这世上对他来讲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正文 章十四 折剑山庄(5)
出了门,谢沧行一边剔着牙,一边闲聊似的问道:“掌柜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暮菖兰抬头看他,难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就是在想,家……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无论对它有多少不满,可无论是谁想从你手上夺走它,都会想不顾一切地保住。”那口气无限感慨,竟隐隐有一种沧桑感。
此言一出,在场四人都各自沉默了。就连一贯嘻嘻哈哈的谢沧行,也仿佛陷入了昔日的回忆之中。
瑕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很久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的家,父亲曾经温暖的大掌和憨厚的笑容,但那双有力的、布满老茧的手掌就在一次意外染病之后一日一日地干枯衰弱下去,直到连她那稚嫩的小手都再也握不住……如果能让她再次回到那个家,多大的代价她都愿意付出吧?
夏侯瑾轩也有些恍然,也想起了那个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逃离的家。父亲……是不是也同欧阳伯父一样日日夜夜为筹备北伐而劳碌?是否在闲暇时刻还要挂心自己的安危?犹记得自己向父亲提出要随姜兄同来蜀中时,父亲明明是担忧不舍的,可最终还是点了头,那时的自己只觉得庆幸,此时想来,才懂得感激。
也许等回家之后,该好好地对父亲说一句谢谢。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皇甫卓一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四尊雕像,纳闷地问道。
暮菖兰回过神来,促狭一笑:“连皇甫少主都读懂那屋里的气氛了?”
皇甫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气氛?”他只是见大家都离了席,所以跟出来了而已。
暮菖兰与瑕都掩唇而笑。夏侯瑾轩无奈摇头,不给皇甫卓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机会,他岔开话题道:“对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见上官公子和凌波道长?”
“这有什么奇怪,”瑕回道,“奔波这么多天,好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起晚些也很正常嘛!”
“并非如此。”皇甫卓连忙摇头,“上官公子一早便随我与姜师兄一同去了演武堂。”
闻言,谢沧行立刻来了兴趣:“哦?你们比武了?”
皇甫卓又摇了摇头:“折剑山庄严禁私下比试,我们远來是客,也应客随主便。”
“哦。”谢沧行的语气颇为可惜,就不知道他好奇的到底是谁的功夫,随即问道,“那凌波道长呢?”
皇甫卓仍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凌波道长来的晚些。上官公子第一次入川,对川中风物深有兴趣,道长也算半个东道,便领他四处转转。”
闻言,谢沧行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其他人倒是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瑕说道:“这么说起来,传言中蜀山就是在蜀地嘛。”
暮菖兰扑哧一笑:“蜀山蜀山,就是位于蜀地的山,可谁不知道蜀地群山万壑,数也数不清?该说这名字是直白好呢,还是故作神秘好呢。”
闻言,瑕也笑了,语气中充满向往:“不知道蜀山上是什么样子,真想上去看看。”
夏侯瑾轩感慨道:“蜀山啊,那真是‘仙迹灵踪知几许,云缥缈,石峥嵘,云深不知处’啊!不过传闻中说,此处不远的山中有一座朝云观,观中最高处有一座停云峰,有时能看见蜀山的仙人乘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在山顶古松下对弈呢!”
“你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皇甫卓毫不留情地拆台,“停云峰长年云雾笼罩,偶得云开雾散,又逢日影斜照,能见七色虹彩而已。”
夏侯瑾轩尴尬地搔搔头,言道:“这……传言虽然真假难辨,但风景秀丽却是货真价实。”随即转向瑕说道,“瑕姑娘若是有兴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看。”
“好啊!”瑕拍手笑道,“暮姐姐,大个儿,一起去吧。”夏侯瑾轩顿时怔在当场,一脸苦笑。
“别管那个劳什子的山了。”谢沧行不满道,“赶紧去酒楼才是要紧。这几天光顾着赶路,肚子里的酒虫早在闹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无奈摇头。
暮菖兰瞪他一眼:“你这人,三句话不离吃喝!”话虽如此,她却乖乖抬步向酒楼的方向走去。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也有痛快醉一场的心情。
夏侯瑾轩与瑕相视而笑。“反正山也跑不了。”瑕说道,“那就改天吧!”
正文 章十五 仙迹灵踪(1)
离折剑山庄不远的崇山峻岭之间,一条大河滚滚东流,河南岸有一处较为平缓的山坡,延伸到半空又陡然向上直冲云霄,山顶终年云雾缭绕。
坡上翠竹成行,林间山鸟啾啾,水声潺潺,此时一缕霞光穿透云层,照耀在溪畔青石之上,连这死物都仿佛被它唤醒了一般。
朝云观就若隐若现于这片树林中,虽然没有折剑山庄那般的一览众山小,却更为云深不知处。
虽说是道观,观里却没有什么高大辉煌的建筑,也没有多少巍峨耸立的神像,和江陵城的太济观迥然不同,只是就地取材地建了一栋栋竹舍竹亭,偶有几处石桌石椅,依山势起伏星罗棋布,几乎完全与山林融为一体。
各屋舍之间皆有小路相连,逢险要处则以翠竹铺就悬道。时而曲径通幽,时而豁然开朗,蓦然回首间,初日从远方的层峦叠翠间冉冉升起,别有一番壮观瑰丽。
此情此景,就连素来对寄情山水兴致缺缺的龙溟也不得不承认,千百年来文人雅客为之挥毫泼墨无限向往的归老山林,确有几分迷人之处。不过,在他看来却更是——“山河如此壮阔,无怪乎从古至今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为之毕生求索、征战不休。”
凌波淡淡一笑:“江山常易主,山河永如故。人生不过百年,能做得自己的主人已是不易,何苦强求这无限江山?”
龙溟的脚步顿了顿,感慨道:“若如道长所说,人生苦短,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什么王侯将相,什么一统江山,都不过一场虚妄么……”
片刻沉默间,视线忽然豁然开朗。龙溟停步回首,茫茫云海间,一轮红日正从陡峭狭窄的山岬间穿过,带着火一般鲜红的颜色。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红日一般,仿佛就在他渐渐合上的掌心中,燃烧着照耀古今的光和热。然而只消一瞬,红日再度隐匿到群山之中,带走了四周刹那突现的光明,惟剩天边红霞,依旧似真似幻地燃烧着。
张开手,依然空空如也。
半晌,龙溟摇了摇头,既是对凌波说,也在对自己说:“江山或许不需要主人,但万民却未必。那些将生死荣辱托付的人,却不是能因一句‘吾生而有涯’就能置之不理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渐转铿锵,眼中再度燃起了火光,“有明主,方有太平天下、盛世荣华。”
凌波怔怔地看着他,猛然想起初见时分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那一种令人震颤的力量,只是后来一路相处,他总是谦和地微笑着,让她几乎忘了初时的印象。直到那一晚,当他直面对上罡斩师伯——那是猎人面对猎物时步步紧逼的姿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势;直到现在,当他谈起天下——那是一种“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的蓬勃生机与勃勃野心。
师父总对她说,“世人诸多伪装,惟有不被外物所惑,方能去伪存真,这也与《南华武经》外一篇的精要所在有异曲同工之处。”可她却总勘不破这些真真假假的谜团。
龙溟见她垂首不语,饶有兴致地问道:“道长似乎颇有异议?我曾听闻道门讲究无为之治,‘为无为,则无不治。’那么以道长所见,万民是不需要什么所谓的明主了?”
凌波一怔,刚想点头,迟疑了一下,又微微皱眉,脸上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若按经典,多半是如此;可若是如此,她又在做什么呢?既然天下并不需要明君贤臣,那又为何要她寻找能将天下托付之人呢?凌波想不出答案,不答反问:“听公子话意,当是志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