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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辛辣之气直涌上来,谭斌转身,借着低头开箱的机会,死死咬住嘴唇。
箱子里的东西归置得很整齐。所有的衣物都用软纸包着,化妆品收集在一只藤篮中。
井井有条一向是沈培的习惯。
倒是黄槿看不过去,走过来说:“谭斌,我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帮你搬下去。”
沈母冷笑一声,“黄槿你算了吧,愿意讨谭小姐欢心的人多的是,哪儿轮得到你献殷勤?”
黄槿只好站住,看着她抱歉地笑一笑。
谭斌要深呼吸几次,才能勉强压下胸口的起伏。
她并不怪沈母,这是她应该得到的,一脚踏两船的报应。
临出门时,她依然恭敬地向她告别,“阿姨,我走了,您多保重。”
沈母微微一笑,“谭小姐,不敢当,走好。”
把纸箱在后备箱安置好,她已完全脱力,心神恍惚之中,手指不小心被车门挤住。
她怔怔握着受伤的中指,眼看着指甲慢慢变成紫黑色,钻心的疼痛终于传递到大脑。
空荡无人的地下停车场里,她象受到冤屈有口难辩的孩子一样,伏在方向盘上嚎啕痛哭,哭得声嘶力竭,却不知道为谁而哭。
有人敲玻璃,急急叫着她的名字,“谭斌,谭斌……”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匆匆抹掉眼泪抬头,是黄槿站在外面。
推开车门,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黄姐。”
黄槿坐她旁边,言语间充满了歉意,“谭斌,师母的脾气一向这样,说话做事不大考虑别人的感受,你甭往心里去。”
“我没有介意。“谭斌扯过纸巾擦净脸上的狼籍,“只是想不通,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她为什么从开始就讨厌我?”
黄槿有些奇怪,“沈培以前没跟你说过?因为你们的事,他和师母吵了好几回了,其实……其实……你知道沈培是独子,师母一直想让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圈内人。”
谭斌脸上的表情定住,好久点点头,居然露出一丝微笑,虽然笑得很艰涩。
原来沈培不愿提结婚的真正心结,是在这里。
她一直自视甚高,更是父母心中的骄傲,原来在别人父母的眼里,她只不过是个觊觎高门槛的蓬门贫女。
她下意识地把纸巾在手里团成一个球,又用力捏扁,然后问:“沈培现在好吗?”
“还好。他肯按时去见心理医生了,前几天刚录完口供结了案。”
谭斌一愣,“结案了?”
“对。”
“他都说了?”
“基本上都说了。”
“他……他有没有提起,在甘南到底怎么回事?”
黄槿转过头,“谭斌,你真想知道?”
谭斌只觉心口怦怦乱跳,“是。”
黄槿叹口气,“其实经过很简单,出人意料地简单。”
每个人的刻骨铭心,在其他人的眼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段寻常八卦,三言两语即可道尽人的一生。
沈培的遭遇确实很简单。
正文 第59章
更新时间:2010…8…30 10:18:56 本章字数:4993
作者有话要说:在群里贴的时候,就被群pia了,屏刷得我什么也看不见。
啥也不敢说了,顶着锅盖遁走。。。铺天盖地的暴雨中他和同伴迷失了方向,离开国道误入草原深处的无人区,车轮不小心陷入塌方之处,不幸翻车。
沈培只受了点轻伤,同伴李罡却在翻车时被甩出来,压在车身下动弹不得。
因为车体严重变形,随车携带的工具箱被死死卡住,千斤顶和其他工具都取不出来。
沈培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从李罡的眼睛里一点点消逝。
他从未见识过生离死别,深受刺激,迷乱中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无恙。带着无法承受的自责,他没有在原地等待救援,而是选择逃离了车祸现场。
向南只走了几公里,便迎头遭遇到两个逃狱的毒贩。
对方的衣物虽然破烂,但上面模糊不清的某某看守所的名字,让沈培意识到危险的信号。
他主动把食物和随身的现金相机都取出来。对方索要腕表时,他犹豫了片刻。
这只表的表盘上带有指南针,靠着它才有可能走出这片无人区。不过挨了两拳之后,他还是乖乖解下腕表递过去。
当对方开始觊觎他的皮夹克和冲锋裤时,沈培反抗了。
八月底的草原,夜晚的温度已经相当地低,没有水没有食物,再没有御寒的衣物,他在草原上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一个人终难对付两个亡命之徒,他被按在地上,强行脱去外衣,挣扎中他清秀的五官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
这一刻的羞辱,成为他后来睡梦中不间断的噩梦,难以摆脱。
他的嘴被强行捏开,呼吸随即被一股腥臭的味道所包围。
他不断地干呕,挣扎中摸到扔在一边的三脚架。那是他用来探路和自卫的工具。
他用尽力气抬起手,对方惨叫一声跳开,他的头顶因此遭到沉重的一击。
沈培倒在地上,眼前的视线渐渐被浓稠的血浆遮盖。
决意灭口的毒贩下了重手,钝器击打在肉体上,鲜血飞溅,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淹没了一切。
他的记忆就从此时开始混乱,以后的日子,一旦重复脱衣服的动作,就如一柄利刃,刹那划开黑色的记忆,令他清晰记起每一寸肌肤上灼热剧烈的痛苦。
他蜷起身体,意识渐渐模糊,一片混沌中只剩下唯一的一点清明,他想起昨天他才向谭斌求过婚,他不能做食言的人。
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让他举起双臂,死死护住头脸,他要好好地回去见她,不能伤了脸让她担心。
他就这样失去了一切知觉。
两个逃犯以为他死了,随即卷起所有的东西继续向西逃亡。
半夜的时候再次下起大雨,昏迷的沈培被雨水浇醒,雨停后他看到满天的星光,也看到了北斗七星。
他想起了北京,北京有他的父母,还有他的谭斌。
他终于辨清方向,朝着南方爬过去。南边就是拉朴楞寺,车队约定的集合地。他要去那里,他要回北京……
沈培的故事到此结束,车厢里是无声的寂静。
过了很久,谭斌摸出烟盒询问,“可以吗?”
黄槿点点头。
谭斌低头点烟,嘴唇却哆嗦得凑不到打火机上。
“你也别想太多,沈培只是运气不好。”黄槿接过火机替她点着,“那位心理教授说,只要有一点希望,人就会本能选择逃避,只有拿走他的一切,他才会有勇气面对现实。你们分手,对沈培,也算是休克疗法吧。”
谭斌用力吸口烟,“黄姐,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那种特没品的女人?为更好的选择不吝伤害别人?”
黄槿许久没有开口,象在考虑如何措词,最后她说:“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沈培就是运气不太好。”她看着谭斌,有些疑惑,“不过你真的在乎别人的想法吗?你们白领不是特自我的一个人群吗?”
谭斌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比哭更难看。
“谭斌,”黄槿望着窗外,轻声说,“其实你并不了解沈培。他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特别脆弱。十九岁刚出道的时候,有个画评家把他的技巧批评得一钱不值,他赌气之下,一把火把所有的作品烧了个干净,发誓再不做画。直到先生送他去法国呆了半年,他才肯重拾画笔。”
谭斌闷头一口一口地抽烟,并不出声。
黄槿看着她泛青的脸色,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谭斌用力把烟掐灭,“黄姐,谢谢你,我走了。”
黄槿把一件东西放在她的膝盖上,“沈培的车和东西,公安局都发还了。这是他让交给你的,说如果你愿意看就看一眼,不想看就扔了算了。”
那是一张自己刻录的光盘。
黄槿推开车门准备离开,又回头笑一笑,“对了,他还说,谢谢你把小蝴蝶带给他。”
光盘里的内容,完全出乎谭斌的意料。
一段数字摄像,开始是一望无际的桑科草原,起伏叠宕的黛色远山,红墙白顶的藏式建筑零星散落在碧草之上。
沈培的画外音:“你这小妞儿总是忽悠我,自己说说放我多少回鸽子?你不肯来是吧?我拍给你,回家我馋死你……”
镜头前突然出现一只大手。
接着有人阴阳怪气地笑:“沈培,你丫真肉麻,把女朋友宠成这样。将来娶了媳妇儿,也是一结结实实的气管炎。”
沈培:“滚一边去,甭挡着我!”
“你们看,沈公子居然气得噘嘴,来来来,牵头驴来!”那人大笑,画面外随即传来嘻嘻、哈哈、呵呵各种笑声。
沈培:“李罡你让开,不然我踹你了啊!”
镜头被切断了,屏幕黑了一下又重新亮起,草原的美景再次呈现眼前。
他什么都拍给她看,包括草丛里滚羊粪球的屎壳郎,镜头特有耐心地追着那行动笨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