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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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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什么事?”
德保并没答话,只往又往外间做了一个手指。
香墨一皱眉,但还是奈着性子随德保到了西次间,可等了半晌,仍只见德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香墨索性也不问了,东次间的百枝芍药地毯上,坐着三尊白云铜的炉子,她径自走到炉边,掀起为了防止火花迸溅而扣上的镂空铜盖,拿起一旁的红铜火钳子调起了炭火。
半晌,德保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夫人,刚刚太后的宫里的人来过了,想知道万岁爷什么时候回宫。”
香墨有些漫不经心的问:“谁来了?李嬷嬷?”
“李嬷嬷年纪大了,走不得夜路,是遣了青青来问的。”
香墨并不上心,只随口道:“她啊……”
因香墨随手披上的白绸外衫袖口稍长,此时调弄炭火便不大利索,德保见了,忙上前帮香墨卷了袖子。
待卷好了,才又似闲闲的道:“说来赶巧了,正碰见了不知为什么大半夜要找您的蓝青公子。”
香墨面上并未露出半分,只手中无力,火钳子掉在了白云铜的炉子上,哐当的一声。细小的火星子迸溅,耀出几点金光来,渗在地乌砖的地上,凝聚成一朵小小的灿金色的云,旋即又消散无痕。
还不待香墨说什么,德保已经一脸了然之色的开口:“夫人果然是早就知道的。”
香墨身子一震,冲口道:“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德保仿若未闻,只垂首恭声道:“夫人当年是卖身进了陈王府的,所以没见过因疯疾被送出宫,在王府静养的端敬太妃。”
端敬太妃指的是宪帝的生母,据闻她只是一个宫婢,偶然被英帝看中,宠幸之后便丢在了脑后。只是她极幸运的在这仅有一次的宠幸中有了身孕,就是后来的宪帝。而不幸的是她在以后的宫廷生活中神智失常,渐渐疯癫,虽以后被还是陈王的宪帝接回府内疗养,但仍不见起色,终于疯癫至死。而因为这种不慎体面的病症,只能追封自己的母亲为宣仁温惠端敬皇太妃。
“蓝公子那模样,除了一双眼睛的颜色,真是和端敬太妃的品格一摸一样。”德保说着,抬眼定定望住香墨:“青青跟奴才一样,都是生在王府长在王府。”
一番话下来,香墨的手已不自禁的拢住了衣领,夜半冬寒好似穿过了炭火的暖意无声地弥漫过来,浸透了每一根骨,寸寸阴寒。
然而香墨还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却犹如万年冰封的湖泊,满目寒气。
“你跟我说这些个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一准会巴巴的跑到李太后那里去呢!”
德保微一诧异,须臾垂下脸,轻轻道:“太后娘娘那里自有人去,轮不到奴才的殷勤。而且……先帝爷临终的时候,最抱憾的就是子嗣单薄,也一直难过于燕太妃没能生个一儿半女……”
“够了!!!”
香墨喝住他的话,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痛意。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哽住了喉咙,已然嘶哑。她的神色已变得极为可怕,牙是咬紧的,眉端扭曲着,长发散乱地贴住脸颊随着她剧烈的呼吸起伏,厉鬼似的。
燕脂的痛,无法孕育生命的遗憾,她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那个男人,那个无法保护燕脂,以致让燕脂必须选择舍弃的男人,又如何会懂,又怎么能懂!
德保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面容在昏昏的灯火下已成了模糊的影。
“奴才只想说,夫人无论如何打算都得快。”
窗外风声若断。
香墨看着他,胸口急剧起伏,眸子里琢磨不透的颜色复杂地沉淀,默不作声了半晌,才神色略略一松,勉强一笑:“公公忠心为主,这份恩德,香墨记下了。”
说罢,已推门而出。
许多年之后,蓝青依旧记得这个夜晚,她随着满天的风雪陡然扑入,连衣衫都未穿的整齐。
她只抓住他的手说:“我们走,蓝青。”
最后“蓝青”两字咬得极重,仿若一种承诺。
那个冬日那么冷,而她的却那样的热,慢慢的他已被那种深到骨髓里炙热的融化了。
空气里充满了风雪的泼辣甘甜,恣意在那所红墙翠瓦深处的房间。而那时那刻,仿佛整个生命的空缺都被填满的满足和快乐,让他永远无法忘怀。
“好,我们一同去陆国。”
而她却蓦然松开了他,灯火笼烟,人在朦胧中,看不见的痛苦,或许,本就未曾有过。
她缓缓摇头,浑身颤抖,不能自抑道:“你不懂……”
许多年以后,他不记得她说话时的神情,不记得她说话时的语气,却清晰的记得那三个字,你不懂。
他那时不懂。
因为当年的蓝青,单纯愚蠢的如同一盏风中烛,只轻轻一口气,就会被熄灭。
后来,他懂了,却只希望,一辈子都不要懂。
转5
东都冬日的夜晚分外的寂静,入夜的冷风夹着层层的雪花,让两匹乌黑骏马有些烦躁不安,沉重的喘着气。因为宵禁早就没了人烟,因而当两骑的马车疾驰在长街上时,就格外的触目。然而巡街的御史侍卫俱都不敢上前,因早就识得了马车上触目如血色的“墨”字徽记。
墨国夫人胜宠,京华皆闻。
香墨坐在车内焦躁的不时掀了帘子往外看去,雪下的大了,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马车的前沿挂了两盏琉璃宫灯,此时照在雪地之上,眼前的一方雪就仿佛变成浅浅的赤色,亮在黑色的夜里。
身边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安抚似的温暖,她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香墨就想,许多年后,当她想起今日,那一年,那一夜,和一个人在艳艳红色的雪中奔驰而行。
可是有时候,梦就是梦,如同海市蜃楼,可看可思,却不可触摸。
“香墨
蓝青轻轻的问,香墨转首淡淡一笑,并不出声。
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去。
“别这么笑。以后,我一定让你由心里笑出来。”蓝青的手抚上香墨的脸颊,本满眼悲哀怜悯,可说到后来眉眼俱是恬适地看着她:“所以,在我面前不想笑,就不要笑。”
那样温软和煦的声音,如春日里的煦风,点点的暖意抚上脸颊。可香墨无法迎视那样清澈的目光,只能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蓝青的这些许心思,她如何不懂。只是自己的惊惧,已经无人能洞悉。
入了一条胡同,走到中央,霍然开阔,现出一片朱门来,车夫回话道:“夫人,到了。”
话音未落,香墨已掀了帘子出来,连搀扶都不用,直接跳下了车。
蓝青掀开帘子张望了一下,但见朱门紧闭,门前两座青石石狮头上积满了雪,此时一眼看去,恍如白了头一般。而门上悬着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三个字:“贤良祠”。
正出神的时候,香墨一手挥开车夫,亲自上前叫门。深夜寂静,铜狮门环拍在朱门上的声音,格外心惊。
好半晌,才听到吱呀一声,边门开了一缝隙,一个仆役探出头来,喝骂道:“敲什么敲,什么时辰知道吗?大半夜的敲死……”
仆役俱是随了陈瑞奔波千里来到东都的,如何不识得香墨,骂了一半便不由大吃一惊,哑然而止。
赶忙道:“奴才该死,不知道是夫人。”一面说,一面往前飞快跑到门房,叫道:“快去通报!墨国夫人回来了!”
香墨并不理会他们,只携了蓝青,匆匆往里走。
待到后院时候,安氏等人已然被惊起,披了斗篷站在廊下。
“哎呦,这是吹的哪阵风,把夫人您吹回来了?”
说话并不是安氏,而是陈瑞的第七房新宠契兰,想是起来的匆忙,浅色的斗篷半搭在身上,露出修长白皙的腿,腿上还有一片嫣红,好似被人咬过的痕迹,红得透出血丝来。
契兰见了香墨也并不行礼,只高高地仰着头,尤其说“夫人“两字时冷冷一笑,极为轻佻,含着钩子的眼波斜斜流转,扫向安氏,眉尖上是一段妩媚的挑衅。
安氏脸色一变,但她自有矜持,只垂眸不语。
香墨已经顾不上她们,焦急的眼四下找寻,然而并未看见自己要找的人。
众人见香墨这样的神色,都不敢言声,最后还是安氏缓缓开口:“他已经歇下了……”
话未说完,就被故意与安氏作对的契兰截断:“老爷就在里间呢,要找你就自己进去吧!”
蓝青此时此刻已经明白了香墨要见谁,慌忙不安的攥住了她的手,冬日冰寒的雪让香墨感觉手心湿湿的,分不清是雪还是汗。而她只有微微笑了一下,安抚似的,随即就跟随着前面引路的契兰匆匆走开。
到了西厢里间的房门口,契兰随意往里一指,不再多言径自走开了。
香墨只能自己一人推了门进去,室内的灯早就都熄了,只余了半段红烛,昏昏朦朦,剩烛残香,淡淡的绯红中掺着一点点青灰,映在人的眸子里。
香墨偶一疏神时,那人已站在了面前。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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