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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天子,所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在太监阻拦之时,不觉怒声道:“混账东西!你再啰嗦朕砍了你的脑袋。”
此言一出,再没人敢多嘴一句,他不过出了宫,来了琅邪王府,那阵仗堪比早朝。熊熊的火把照亮了府门,威严的门匾,朱漆金字—琅邪王府。
入了府,身后依旧跟着大批的宫人,他不觉有些心烦,厉声斥责之下,命他们在府外等候,自己一人挑着灯笼前行。这里与从前并无两样,司马裒封为琅邪王的那些年,不曾动过这里的一草一木,自他战死,琅邪王府只留从前的宫人,其实就是一座华丽的空宅而已。
华丽的空宅,不就是如同他一般吗?
通往西苑的小径,乔木丛深,远远的闻得到紫薇花香,这里的一切都那样熟悉,前方的西园林,此刻定是盛开着桃花、桂花,还有满枝头的的玉兰,簇拥着纯白的花瓣绽放。若是白天,肯能看到花团锦簇的美景。
他走过这里,也不知为何,就像得了魔怔一般,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手中的灯笼照亮了周围,除了枝繁叶茂的花枝,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可他就是挪不动脚步。怔仲之中,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略带羞怒的声音:
“王爷这是做什么,跟市井的泼皮无赖有何区别?”
“寻遍整个大晋,也只有你敢这样骂本王了。”
“王爷若是行得端做得正,还怕人说!”
“你骂吧,尽管骂,本王喜欢听,只要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本王都爱听。”
“你放开,无赖,放开我。”
“除了无赖你就不会骂点别的?”
“你……。你……。”
这是一个男子戏虐的声音,还有一个小女子娇羞中带着恼怒的声音,他似乎惹她生气了,将她骗到园林中,一心想要哄她开心,可这小女子如此的不依不饶,情急之下还用木屐踩了他一脚。很疼,那一脚真的很疼,可转眼之间,那女子便后悔了,瞬间慌了神,眼圈还红了:
“是不是很疼?司马景文,我并非有意的,对不起……。”
“你说话啊?疼不疼?要不要宣太医……”
那一刻,看到她如此的焦急,男子似乎不痛了,顺势将她拉到怀中,戏笑道:“现在知道心疼了?”
“谁心疼了,疼死你也是活该。”
未等她说完,他吻了她,那样迫切而炽热的吻着她,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最后还要听他捉弄:“嘴硬的小女子,这便是惩罚你口是心非的方式。”
然后,那女子的脸红了,甚至不敢去看他,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羞怯的样子如此让他怜爱。
……。
八年了,他以为自己就要忘了,此刻却这样清晰的看到了过去,看到那时依偎的他们,情真意切,如此的幸福。
木廊蜿蜒,长长久久的伸展,他一人走在这,看到雕栏的朱漆有些脱落,显得如此斑驳。这些年的光阴,毕竟还是流逝了,不管他承不承认,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似乎老了,时光磨平了他所有的韧性,他依旧是高高在上,却举得如此苍凉。空有后宫三千佳丽,美女如云,千军万马,大好江河,可他从自己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再三的斟酌,发现那双狭长的眼角有了细纹。
他真的老了,只有老了才会听到幻听,听到一曲用箫音吹响的“凤求凰”,百转千回,曲折动人。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如本王是司马相如,定不负卓文君……”
他听到有人在说话,熟悉的令他诧异,那是他何时说过的话?他不曾负过她,是那个女子负了他啊……她骗了他,骗了他这一生。
她说过不会再离开他,可她还是走了……。她宁愿死,也不愿在他身边,甚至不曾留给他一句话。
前面的院子,他已经无法走过去,怔仲的望着,远远的望着……。那院子的东侧,开满了迎春花,放置着一只秋千,南墙是蔷薇花丛,盛开时淡粉一片,像云锦一般绚烂。
那里的一切,如此的熟悉。
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真的很疼,手中的灯笼滑落地上,光亮熄灭,周围一片昏暗。他撑不住了,头真的很疼,即便不断的用手拍打,仍旧疼的遏制不住。不觉间,他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一只手死死按在雕栏上,支撑着全身的力气,眼睛有些干涩。
离开这里地方,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他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只有离开,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转身之际,他还是怔住了,院子的西拐角,似乎透着光亮,是火光的光亮。如此的真实,真实的令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走近了,逐渐走近了,月光之下,花丛之间,的确有人在烧什么,听到脚步声惊吓的回头,他看仔细了,竟然是绿秀。绿秀明显的收到了惊吓,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他望着那火盆里的冥纸,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绿秀回过神来,面色有些苍白,下意识的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皇,皇上,您怎么在这?”
“朕问你在做什么?”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克制不住的疼,疼的几乎站不稳,差一点倒在地上,绿秀赶忙起身去扶他,让他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接着跪在地上,开口道:“皇上恕罪,臣妇知道在王府里烧纸钱不合规矩,触犯了皇上,罪该万死。”
自他登基,赵亚被封为羽林都尉,统领皇家禁卫军,居健康城内的都尉府,绿秀身为都尉夫人,早已不再是奴婢的身份,但此时她理应在都尉府安享清福,在此处遇见她实在令他诧异,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他颇为无力的对她道:“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恩典,”绿秀起身,目光望了望火盆,未等他开口询问,轻声道:“过几日是二皇子的忌日,臣妇求了王府的管事,趁着深夜入府,想偷偷烧些纸钱,没想到被皇上撞见了,还望皇上责罚,臣妇罪该万死。”
想是怕连累了赵亚,她面上带着惶然,很是不安,司马睿却未曾想太多,只是怔仲的望着那火盆,恍惚道:“是啊,朕的裒儿,走了三年了。”
三年,他曾经最心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子万般宠爱的儿子,他想把最好的一切给他,皇位,爵位,他的江山……他原想把自己的一切给他,但上天这样残忍,他的裒儿才十七岁,眉目明朗的少年,突然就战死了。
是她吗?她太想裒儿了,所以将他从他身边带走了,他们都走了,留他一个人,继续活着……。
“二皇子仁孝,记得娘娘逝世时,他不顾宗法,坚持为娘娘服重孝,哭的不能自抑,臣妇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中难过。娘娘在世时也常说,有朝一日她若不在了,要臣妇好好照顾二皇子,但臣妇有负娘娘嘱托。”
她说着,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忍不住哽咽起来,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忙拿出锦帕擦拭。司马睿的心突然就疼了起来,那个女子,就这样突然被人提及,如此的猝不及防,他无数次的想要将她埋藏,此刻,再也掩埋不住。
何止掩埋不住,他开始疯了一般的想她,不停的想她,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说些她的事吧,朕想听。”
绿秀一愣,赶忙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问道:“皇上想听什么?”
“从,第一次见到她说起,但凡她的事,都说给朕听。”
第一次见她,他是何时第一次见到了她?从她第一次被送入王府?还是建康城内她撞到了他?不,都不是,是很多年前,他乘着竹筏南下,在淮河下游第一次见到了她……。
回想起来,隔得那样久,但记忆那样清晰,那一年,他们正值年少。
“臣妇刚开始伺候娘娘,还是皇上指派的呢,当时皇上想要监视娘娘的一举一动……。”
绿秀娓娓道来,嘴角不自觉的带着一抹笑,从第一次入宫相随,到被贬佛堂,华清寺出家……她将有趣的事全都说给他听,自己好像也重温了一遍记忆,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慢慢走过风华正茂的年华。
她说了很多,司马睿一直在听,他脑中不断的勾勒着那个女子的倩影,她笑的样子,沉默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