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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嘉末仿佛并未听到她的话一般,柔声一笑:“娘娘将手镯放在枕下也是好的,这是妾身的心意,您只管收下便是。”
一直保持着行礼姿势的香晴突然开口道:“王妃娘娘收下吧,夫人很诚心的想要送给您。”
她低垂着眉眼,高举的玉盘遮住孟央的视线,很难看清她的表情,但她清楚地看到她微微颤抖的手臂,举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
她拗不过她们,只得吩咐绿秀接过手镯,同时对她低声道:“去屋内挑一件好的首饰送给梁夫人。”
绿秀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她的目光再一次望向香晴,含笑想要拉过她的手:“香晴,见到你真好。”
可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她,就见她不露声色的缩回,恭敬而有礼的回道:“能够见到娘娘,奴婢也很高兴。”
她的神色有些愣怔,很快又恢复如常,浅笑道:“回到王府一直都没见到你,我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香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梁嘉末倒是轻柔的笑了笑:“香晴曾经在娘娘身边伺候,自然乖巧伶俐,我入府的第一天王爷就指派了她来伺候,我也很喜欢她呢。”
院中一片和谐美满的场景,她却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晚些时候,绿秀为她梳头就寝,手中的檀木梳缓缓梳过她的长发,铜镜中的女子静静的出着神,朦胧的烛光映在她的面上,说不出的美丽。
绿秀不由的勾起嘴角,轻声笑道:“这么些年娘娘仿佛都没变过,还跟从前一样好看。”
回过神来,她亦是满面的笑:“有一点我倒是真的没变,而你却是极大的变化。”
“娘娘笑话奴婢呢,奴婢能有什么变化。”
她眯着眼睛望向镜中的绿秀,含笑道:“从独身到婚嫁,可不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果不其然,她顿时没了话语,良久才赫然道:“娘娘又在笑话奴婢。”
“我哪里是笑话你,自从你与赵护卫婚娶,整个人就像咱们院中即将盛开的迎春花一样,含苞待放。”
“娘娘。”
见她有些窘色,她便没再说下去,笑着拉过她的手,开口道:“绿秀,真是委屈你了,你与赵护卫的婚娶那样匆促,都没有一场像样的见礼。”
绿秀摇了摇头,神色动容:“娘娘做的已经够多了,王府里的下人哪有随意婚娶的道理,娘娘为奴婢布置了那么多的嫁妆,奴婢已经无以为报了。”
孟央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她这一生都不可能有一场像样的见礼,自然希望绿秀可以风风光光的嫁人,可是碍着王府的规矩,她与赵亚连一场基本的婚典都没有,只是简单的准备了红纸红烛,即便是这样,他们已经十分的满足。
也罢,一场十里长妆的婚礼也不见得幸福,只要他们恩爱的相守,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娘娘,奴婢问过赵护卫,那次的狩猎,夏云等众多的王府守卫都被王爷下令斩首,但香晴不知为何被带了回来,此后一直关在王府的地牢里,直到梁夫人出现,她好像之前就认得香晴一样,指名向王爷要了她。”
听绿秀说完,她突然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梁嘉末口口声声说是司马睿指派香晴伺候她,这其中太多的不解,压得她更加难受,王府地牢本就阴寒潮湿,这酷寒的冬日香晴是如何挨过的,而她回来之后,一直以为她和夏云一样已经死了……
她突然有些理解香晴的冷淡,当初她误会了她,伤了她的心,还害得她在地牢关了那么久,即便回来了也不管不问她的死活,救她出来的是梁嘉末,她却在见到她的时候假惺惺的说着:“见到你真好。”
真是讽刺!
春去冬来,冬去春又来,这一年的光景总算彻底的过去了,院中的迎春花抽出小小的花蕾,一望无际的天空干净的几近透明,时光在流转,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变化着、静止着。
姗姗归来的大雁从空中略过,整齐的排列着队伍,它们从不会感到孤单,却是如此的自由。
她与段灵箐坐在院中下棋,不再像以往那样沉默,偶尔也会笑着交谈几句,河苑却在这个时候气呼呼的走了过来,径直坐在石桌前,看着她们对弈。
她心里觉得奇怪,便开口道:“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还能怎么样,司马毗这个混小子,竟然爽约,说好了在骑场比赛射箭的。”
她一副气恼的样子,使得她不由得笑出声来:“想是有事耽搁了,至于这样生气吗?”
“姐姐,”她忍不住埋怨道:“你不知道那个司马毗多讨厌,上次在骑场当着众人的面嘲笑我只会骑马不会射箭,我苦练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今天与他一较高低,扳回自己的颜面。可他竟然失约了,我可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她这样一说,孟央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些日子她一有空就往骑场跑,她还以为她与司马毗日久生情了。
“郡主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段灵箐望着桌上的棋盘,冷不丁的开了口。
河苑立刻好奇道:“什么话?”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儿后擒,兵不血刃。”
一番话听的她云里雾里,不甚其解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抬起头,勾起一侧的嘴角:“四个字,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我还是不明白,司马毗为何要对我欲擒故纵?”
河苑一脸的茫然,孟央随即笑道:“别听她胡说,她逗你玩呢。”
段灵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斟酌起自己的棋局,河苑再次气愤的开了口:“管他什么欲擒故纵,他这样无视我,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正说着,就见一宫人匆匆走来,行了礼说道:“启禀王妃娘娘,东海世子求见河苑郡主。”
话音刚落,河苑已经气鼓鼓的起了身:“他还敢找上门来,看我不收拾他!”
待她快步离开,段灵箐禁不住挑了挑眉毛:“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孟央颇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伶牙俐齿,但也该管管自己的嘴。”
“难道我说的不对?我最近可是一直在看兵书,兵法有三十六计,不一定非要用在打仗的时候,比方说欲擒故纵之计。”
“你到底想说什么?”
段灵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如今东海王失势,皇上已经下令命四方征讨,司马越眼看性命不保,逃落项城苟延残喘,为今之计只有攀附于王爷,至少保得住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而他与王爷早已不似从前,若是他的儿子俘获了郡主的芳心……”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抬头望了一眼她,却见她神色颇为平静。
段灵箐所说的她都想过,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历朝各代以来,以王孙小姐的婚嫁互换利益是很常见的事,河苑的郡主身份,不管嫁给谁家的公子,都免不了成为权欲的趋势,但那又怎样,她可以选择中意的男子婚嫁,即便这场婚嫁中存在假象,有着琅邪河苑郡主的身份,永远没人敢欺负她。
她允许这种假象的存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全司马越所想,反正司马越已经注定无法东山再起,不管这是他的意思还是裴妃的主意,只要河苑开开心心的,她可以不在意这些。
想到这不由得勾起嘴角的笑:“小小的瑕疵不会影响璞玉的本质,更何况东海世子是靠得住的人。”
段灵箐没有再说什么,二人安静的下着棋,突然又见一婢女匆匆跑来二话不说扑通跪在她脚边:“王妃娘娘救命,夫人刚刚昏倒了,王夫人请了太医诊断,非说是传染的瘟疫,现在正要将她拉到别处杖毙呢。”
认出她是赵静雪的贴身婢女怜儿,她不由得一愣,脱口道:“这样大的事,你该去请王爷。”
段灵箐眼看怜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叹息的摇了摇头:“姐姐还不明白吗,王瑜那女人敢这样大张旗鼓的动她,王爷能不知道吗。”
她身子一怔,尤不敢相信。虽然一直知道他是冷酷无情的,但赵静雪也是他宠爱过的女人。
出神间,怜儿又哭喊着跪地磕头:“求娘娘垂怜,如今只有您能救夫人了。”
孟央皱了皱眉头,起身就要随她前去,段灵箐却在这时拦住了她:“你真的傻吗,这趟浑水可不是随便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