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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这样的目光下,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抓起碗筷将怒气吞进肚子,同时开口疑似警告她一般闷声道:“以后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埋头吃饭的时候,突然见一守卫匆匆跑来,行了礼道:“大人,那个老于头回来了,赖在门外不肯离开,直嚷嚷着要回到牢里。”
孟央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悦的开了口:“你的脑袋是用来干吗的,这种事还要跑来烦我吗,撵不走就将他杀了吧。”
简单的一句话,使得爽爽突然愣住,塞到嘴里的鹅腿竟不敢咽下,孟央亦是沉思的模样,不解道:“老于头是谁?”
“就是和李十三一起放出来的那个老头,”王敦不甚在意的说道,同时为她碗里也夹了菜:“只顾着给她夹菜,你都没怎么吃。”
“那他为什么要回来?”
守卫回答道:“他已在牢里待了二十多年,一把年纪出去后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何况是这样的乱世之下,思前想后还是这牢笼里的日子比较好过,于是又回来了。”
乍一听到这样的答案,她显然有些难以适应,但仍旧对王敦道:“他都一把年纪了,何必为难一个老人家。”
王敦仿佛并未听到一般,含笑对她道:“快点吃吧,饭菜都凉了。”
守卫一直站在那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大人,您看……”
“你是聋子吗?何必为难一个老人家,抓回牢笼。”他的声音已经极度不耐。
守卫赶忙点了点头,慌张的退了下去。
孟央禁不住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他亦是与她相视一笑,没有任何的话语,却是无比欣悦的样子。
爽爽在这一刻突然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温柔只有对姐姐才会展现,这是何其值得高兴的事,但又是何其值得悲哀。
晚些时候,爽爽坐在铜镜前望着给自己梳头的孟央,终于忍不住开口:“姐姐,你喜欢处仲哥哥吗?”
手中的木梳突然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为何这样问?”
“如果姐姐被他爱上,却不喜欢他,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哦?”
见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不在意的样子,她不由的回过头,拉住了她的手:“如果姐姐喜欢他,他或许会给姐姐一生的幸福,但如果姐姐不喜欢他,他会不会摧毁姐姐的一切?姐姐,我有些怕他。”
被她握住的手有些冰凉,她的心就这样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王敦确实是个可怕的人,他与司马睿一样自负,但手段却比他更残忍。
司马睿或许还会心系天下苍生,但他的心从来只为自己而活。或许他自小便看透了王氏家族内部的尔虞我诈,嫡庶子孙众多的王氏一族,为了争夺权力,父子可以反目,兄弟可以相残,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环境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他很早便已经收敛了自己的心。
在残酷的斗争之中,他从很小就开始杀人,他杀过自己的兄弟,杀过亲近的同伴,甚至杀过老弱妇孺……。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他变得比他们更加残忍,他成为琅邪王氏赫赫有名的冷面修罗,所有人都怕他,因为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他的成功是踏在尸骨堆积的台阶之上,他眼中的凶残影射着每一座被屠杀的城池,湛卢剑被鲜血涂染的愈加锋利,他的心亦被侵蚀的失去温度。
这样的王敦,没有人不怕他。
但他对她是真的好,从她再次被带入这刺史府,他对她的好更加使她无从以对,大冬的季节,他曾命人从遥远的北方摘来无数的鲜花,铺满了她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清晨在花香中醒来,那些娇艳的花朵鲜艳极了,有的还带着新鲜的露珠,晶莹的使她陷入一个琉璃般美好的梦境。
也许她一生都忘不了,曾经有这么一个男人,用沾满鲜血的双手给了她一室的芳华,铸就了她梦萦魂绕的迷离。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只为博她一笑。
可她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即便曾经有过片刻的心动。
“河苑,过了除夕,咱们就离开。”恍惚中,她听到自己开了口。
“离开?咱们要去哪呢?”
她的语气有些兴奋,她早已忘了从前的一切,从醒来的那刻起就一直待在这府里,眼下听说可以出去看看,说不出的雀跃。
“姐姐也不知道,但天下之大总该有我们容身之处。”她含笑为她梳着瀑布般的长发,目光柔软的望向镜中笑眯眯的爽爽。
就如同多年以前,她在健康城遇到田四一样,如今相依为命的那个人换做了如今的孟河苑,可她相信田四会陪着她们。
眼看就要到除夕了,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下人们已经开始忙碌着节前的祭祀和扫尘,把每个角落打扫的一尘不染。
屋门前被挂上两盏桔色的灯笼,天色逐渐昏暗下来,里面小小的烛心晃动,透过彩纸折射出温暖的光芒。
屋内,燃燃的红烛照亮了桌上简单的几个小菜,铜铸的镂花酒壶,两只盛满美酒的酒杯。起身在香炉里放了小勺的香料,檀木的香味使得她微微镇定了自己的心绪,安静的坐在桌前等待王敦的到来。
饭菜都要凉了,兴许是那檀香起了作用,她并不急躁,安静的闭上眼睛,宛如一幅沉静的画卷。
终于,门前传来他的脚步声,每一步都是同他一样的沉稳。
“梦儿,你等了很久了吧,边关的守城递来了加急文件,所以耽搁了一会。”他径直上前坐在她旁边,仿佛心情甚好的样子。
“没等多久,只是饭菜都要凉了,”孟央睁开眼睛,冲他微微一笑:“不过我也懒得送回厨房了,就凑合的吃吧。”
“那怎么行,你身子那么弱,若是吃出了问题可怎么好。”
说着,他就要开口叫外面的下人,却被她伸出手轻轻捂上嘴:“处仲,没事的,何必麻烦呢。”
王敦先是一愣,感觉到她指尖的温暖,不由得握住她的手,笑道:“今天怎么就我们两个,那个跟屁虫呢?”
“你见过这么可爱的跟屁虫吗,”她抿嘴一笑,接着将桌上一只酒杯递给他:“我等了你那么久,你该自罚两杯。”
“别人罚酒都是罚三杯,你倒为我省了一杯。”王敦忍不住戏笑,对她道:“不过只要是你罚酒,再多杯我也喝。”
说罢,他举起酒杯,一连饮了两杯,斟满第三杯正要饮下,被她突然拦住:“这一杯我替你喝。”
王敦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拿过他的酒杯,径直饮了下去,呛得止不住咳嗽,涨红了小脸。
“梦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着疑惑与不安,使得孟央心里一紧,面上却笑道:“把你灌醉了,我也醉了,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也没力气打我了。”
玩笑似的话语,王敦望了她许久,最后笑了笑:“我可是灌不醉的,反倒是你,别一醉不醒就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孟央又为他斟满了酒杯,说了很多的话,酒过三巡,他依旧是面色不改的清醒样子。
倒是她,不过喝了两杯的酒,脑袋已经开始发懵,撑着桌子想要站了起来,一时有些站不稳脚。
在王敦的搀扶重新坐下,她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处仲,我酒量真的太差了。”
“你不仅酒量差,胆子也小到极点。”
孟央一愣,看着他自顾自的饮尽杯中的酒:“酒壮人胆,你现在还不敢对我说不该说的话吗?”
她捂着滚烫的脸不由得笑出声来:“我的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住你呢,你一下就把我看穿了。”
“处仲,其实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在你面前是藏不住自己的。”
王敦抬起头,对她笑道:“你藏不住自己,却把心藏得太深了,所以我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下定了决心,她缓缓伸出手捧过他的脸,眼眸里泛起晶莹的水光,认真的看着他:“让我走吧。”
就这样对视了很久,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面颊:“我说了,除夕过后就带你离开。”
“处仲,你带不走我的,我的心,在王爷那里。”
“我告诉过你,我愿意等,直到你忘记他,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感动你。”
“你已经感动我了,”她轻轻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滑落到他手掌上:“我的感情只有一份,分割不了也改变不了,我感激你,但永远无法爱你,我不值得你倾尽所有。”
“琅邪王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