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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青一愣,方知自己失言,有些期期艾艾的开口道:“那个,能捡条命就不错了,脸上的疤算什么,反正以后你也见不到司马睿了。”
一个禁忌的名字突然被提起,她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眼眸有些飘忽不定,自嘲道:“是啊,即便毁了容又如何,反正我原本就是个丑八怪,现在不过是恢复原貌罢了。”
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的琳青也不知如何再开口,愣了半晌,方转移话题说道:“你知道芸娘是我什么人吗?”
她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她真的不知他们的关系,但却多次从芸娘看他的目光中感觉到深深的爱意,这样的怜爱确实引人深思。
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芸娘她,是我生母。”
惊人的消息,她愣怔着表情半天回不过神,迟疑的开了口:“芸娘她才年方二九…。”
疑惑的话还未说出口,琳青已经皱着眉头打断她:“管她多大,总之她欠我的就必须偿还!”
说完,又烦躁的说道:“算了,别提她了,心烦。”
屋内恢复暂时的平静,她隐约听到外面响起稀里哗啦的声音。随即起身走到门前,掀开厚重的帘布,轻轻打开木门,竟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雪筛子,面上有着浅淡的笑意,刚要回头告诉屋里的人,就听他突然开口道:“斛律浚一直央求着我,宁死也要见你一面。”
嘴角的笑意凝固,目光遥遥的望向远处,淅沥的声音中,她看到那成片盛开的红梅,火一般的暖意逐渐被冰冷,直至熄灭:“我已经追随己巳师父门下,烦你转告他,红尘之外的纷扰对我已无任何意义。”
这场雪终究没下太大,洋洋洒洒铺上一层薄薄的细雪,天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寒冷。
己巳师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随意的做了些斋饭,她含笑道:“师父食言了呢,说好了山间红梅盛开的时候回来。”
己巳忍不住笑出声,望向她的眼眸明亮至极:“我说的是山间红梅盛开的期间,可没说第一枝梅花盛开的时候。”
她顿时没了话说,半晌叹息道:“师父太狡猾了。”
用过午饭,她披着厚厚的大裘与他漫步在梅林,寒冷的天气只有这梅花孤傲的绽放,迎雪吐艳,凌寒飘香。随手抚上一枝淡粉色的花苞,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笑道:“师父很喜欢梅花呢,瞧这山间小屋,都成了红梅的世界。”
己巳但笑不语,行至梅林深处,目光遥遥的望向远方:“过了冬,万物复苏。一切就要重新开始了。”
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师父在说什么?”
转过身,他的眼中透着一丝笑意:“孟央,你该离开了。”
面上愣了愣,有些慌乱的垂下头:“师父要我离开?您先前已经同意收弟子为女徒。”
“我原也以为可以指引你虔心向佛,无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今我也是有心无力了。自你来此已经半年有余,是时候离开了。”
心中不由得惶恐起来:“师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面上扬起温和的笑,他上前为她理了理大裘,澄净的眼眸光亮:“不要害怕,自我从崖底救出你,你便已经重生。”她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又听他忽然道:“你方才说我喜欢梅花,其实这山间红梅皆是琳青所种,红梅是家师登林子所喜之物。”
微微的愣怔,己巳继续道:“家师生平门下弟子众多,他活了一百二十八岁,我是他门下的大弟子,琳青是我们最小的师弟。那年戊戌观鹅毛飞雪,清晨扫山的弟子无意发现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那样冷的天气被扔在山间,当真是作孽。眼看着这孩子气息微弱脸色铁青,身上也是淤色发紫,根本没有存活的希望。”
“这孩子,是琳青?”她微微有些吃惊。
他点了点头,接着道:“师父为这孩子取名琳青,将他抱到圣医谷求治,当时的圣医谷谷主自诩圣君,是个古怪凶残之人。但凡向他求医者皆要答应为他做件事。医治这孩子的条件就是要家师**上体打坐蛇王窟十年。蛇王窟乃圣医谷致邪之地,窟里成千上万的毒蛇邪物,圣君知道登林子乃世间高人,若以师父的躯体喂食他的毒物定会事半功倍。戊戌观众弟子皆阻止师父为了一个濒死的孩子送命,但师父执意如此,当时他道:今日若是汝等危在旦夕,为师亦不会见死不救,也是吾命中注定有次一劫。”
他的眉宇间有一丝沉重,孟央禁不住心里一紧:“后来呢?”
“后来,师父遵照约定深入蛇王窟,琳青就留于圣医谷医治。时光荏苒,一过就是六年,师父初入蛇王窟的前两年,听闻圣医谷内时常听得到他惨绝人寰的叫声,后来逐渐微弱,消失。而琳青因为天资聪颖被圣君收作关门弟子,就在我们都以为师父命丧黄泉,一个个对琳青恨之入骨的时候,一日夜间,戊戌观深夜被人敲门,守门弟子打开大门皆呆住,不满七岁的琳青满身满面的鲜血,瘦小的身子绑着一根粗绳,绳子栓住的木板上躺着被邪物撕咬的体无完肤的师父。”
“那年山路积雪,他一个人将师父带上山,走了整整两天,腰间的粗绳深陷入肉里染成了红色,血肉模糊。后来我们才知道,琳青趁圣君熟睡,将他拦腰砍成两段,更是将圣君珍藏的几十种稀世毒药统统倒入他口中,圣君惨死。大概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死于一手养大的得意弟子手中。这六年来,琳青留在邪医谷,日日听着山谷中师父的惨叫声,对圣君恨之入骨的他早起杀意,只是这样小的孩子竟有这般重的戾气,当真把我们镇住。”
他说着,重重叹息一声:“师父在蛇王窟六年,以真气护住心脉,却仍旧身中剧毒,戊戌观众弟子对琳青心生畏惧,不肯接纳他留在观里,他只得返回圣医谷,小小年纪坐得谷主之位,圣医谷众人对他杀害圣君时的凶狠记忆犹新,莫敢不从。琳青后来一心为师父解毒,虽不能医治痊愈,至少保得他一时性命。人算不如天算,岂料最后他送上门死于琅邪王之手,戊戌观一夜之间被大火化为灰烬。”
往事重提,不禁让人唏嘘不已,孟央料想不到琳青是这样的经历,心中万分感慨,不由得神色暗淡。难怪总觉他给人一种大病初愈的病态感,面容略显阴郁。
“戊戌观弟子遣散后分散五湖四海,这些年也只有琳青师弟与我少有联系,师父生前曾私下召见我与三位得意弟子,他老人家一生受门下弟子尊敬,死后众师弟定有心存怨恨者前去寻仇,家师遗愿,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保得帝王星,不得有违。这些年我与三位师弟失去联系,前不久终于得知他们如今的处境。”
见他眉目鲜有的深沉,她的心也禁不住一点点沉了下来:“师父今日说这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己巳目光转向她,眼中悲悯:“孟央,你可知道琅邪王爷身边有一谋士善拓?”
会稽内史善拓?那个曾经抓了田四,想要除掉她的谋士,孟央想了想,点头道:“王爷身边确有此人。”
“善拓原名一尘,乃家师所收的六弟子,也就是我的六师弟。”
微微的震惊,她才开口道:“善拓大人为人处事低调,我也不曾见过几面,想不到他竟是登林子大师的徒弟。”
己巳又是一声叹息:“一尘师弟对师父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自然倾尽全力为琅邪王效力,可惜,听闻他年前死于皇帝之手。”
司马炽?孟央震惊的望着他,有些不敢质疑:“皇上为何杀他?”
无力的闭上眼睛,他慢慢拨动手中的佛珠:“一年前的离宫狩猎,琅邪王妃不幸跌落山崖,王爷自此一蹶不振,皇上趁机笼络琅邪国大臣,封了几个官职,亦下旨封一尘师弟为尚书郎,师弟和几个性情耿直之人不肯任命,皇上便将他们都杀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以一尘师弟的计谋,完全不用就死,他这是在以自己的性命唤醒不振的琅邪王,他做到了,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九泉之下总算可以含笑面见家师。”
压抑不住内心的慌乱,她的面上有些苍白:“师父……”
己巳回过神来,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若事情真的这样简单,我也不必多做什么了,孟央你可知道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汉主刘聪任命匈奴人石勒为征东大将军,石勒等人率兵攻打洛阳,整个洛阳城犹如人间地狱,俘虏的将士和百姓,均被他杀死,甚至丧心病狂的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