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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席话中最最主要的东西。现下里细细回想那番话,又联系了前事,已然是吃了一惊,匆匆扔了笔便往外走去。
刺槐花的甜香混合了杏花的淡雅,丝丝似有若无,从鼻尖飘过,又悄悄地溜走了。此时的江陵街市上,人山人海,叫卖声、吆喝声、闲谈声、车轮辘辘声、船号声,声声交错,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赵容宜仍旧是那身云袖青衣,简单无饰,戴了毡儒冠,出了临水碧烟阁,走在街市里,便如一个普通的书生。而全素素跟在她一旁,二人身后不远处是几个临水碧烟阁的护卫,不近不远。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赵容宜忽然顿住步子,隔了人来人往望向前方某一处,“曾经怕是你,现在却真希望是。不过这样,也好。”她带着些怅惘的释然一叹,引得全素素莫名其妙,便顺着她的目光,隔了人群,远远落在一个人脸上。而此时,叶衡也看见了那两人,不知是因了那其中一个过分专注的幽深目光,还是因了另一个过于惹眼的火红衣衫。叶衡止住了步子,目光亦穿越了往来的行人,落在了一处。日影渐移,却因了满城繁冗而失却常轨,不知正落在哪一处,只是这些熙熙攘攘、繁华红尘,竟都似从另一个不相干的世界影印出一般,印在了三个人的世外,变得不再真实起来。赵容宜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雪生重逢的场景,这便是其中一种,于人来人往里那一眼的顾盼,定格了十年的时光,唯有此刻,才是真实。
赵容宜定定地看着那人朝这边走来,看着那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脸,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晦暗眸色,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熟悉感,待到那人走近了,便受了惊吓般脱口而出:“你先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说话……”话音未落,不只是一旁的全素素,就连那叶衡本人也被赵容宜这莫名其妙的要求给弄得有些无措,怔然不语。可是很快地,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幻莫测起来,终是闪了闪眸子谦和地笑道:“在下苏州叶衡,赵四小姐别来无恙啊。”
“嚯,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叶家庄庄主大人么?”旁边全素素拉了拉怔然沉默的赵容宜,挺胸抬头站到那叶衡面前,便抬起下巴冷冷笑道,“像叶庄主这么恃才傲物的高贵公子,怎么也要来临水碧烟阁这种‘低俗下三滥’之地么?啊,我想起来了,昨日里貌似某人就已经来过,貌似还拐带了陈家的小——”
“你闭嘴!”低喝的冷声堪堪止住全素素的冷嘲热讽,那狭长的眸子便也渐渐地冷而生寒了,叶衡低头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红衣女子,冷哼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嚯,这是我临水碧烟阁门口的街,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了,叶衡你不要欺人太甚!”全素素这两日接二连三碰壁,本就积了一肚子火,正待要跟着赵容宜‘旧账新账’一起算去,岂料才出门不一会儿,那厮便自己撞上枪口子了。瞥了一眼赵容宜,见她似还呆着,便更增长了气焰,乃双手叉腰叫嚣道,“别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别以为穿了一身白就遮住了心里那点子黑,别以为我家小赵公子好欺负,嚯,老娘我虽叫素素,却不是吃素长大的……”
江南□□,一街人海,满地阳光,似乎在这红衣少女明艳的面容后都黯淡了去。她的话,便仿佛也充满生机一般,茁壮地迸发着无穷尽的力量,如疯蔓不停地生长着。赵容宜静静站在全素素一旁,看着耍脾气的全素素,恍惚间觉得心里的的失落和压抑在一点点瓦解。而再朝那面色冷硬的叶衡看去时,也就释然无异了。这样的叶衡,除了面容几乎与那个人所差无几之外,还有什么是相似的呢?这样想着,豁然开朗,便如悟了般,坦然笑了。赵容宜一度以为遇上全素素发脾气这种事能躲便躲,千万不要对上了,否则便是‘书生遇上泼皮,有理无处说。’可是此刻,细细观察这浑身寒气四溢、目光如刃的叶二公子,倒也只得感慨,泼皮遇上个强作淡定的,也是场灾难,祸及无辜。
“那、那个,咳咳,可不可以等你们先把私人恩怨解决了我再来?呃——”赵容宜站得久了,也觉得尴尬,便指了指身后讪讪笑道,“我先去喝杯水。”
“不必!”几乎是异口同声,那全素素别开眼,转而又回瞪了叶衡一眼,挽了赵容宜的手臂低头不语。叶衡面色极冷,目光更是锐利得如刀刃般,落在全素素的脸上,须臾,渐渐缓和,冲赵容宜道:“叶某有些话要与四小姐说,是有关家兄的,家兄,——小字雪生,想必四小姐并不陌生,所以,敢问方便否?”叶衡的话顿了几顿,那神色里的疑惑更像是某种试探,只是赵容宜不愿意去多想罢了。
赵容宜虽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听及此,仍不免有些心跳加速、气息不稳,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而那全素素,已然轻车熟驾地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酒楼得意地笑道:“二楼西四雅间,我已经订好了,本以为用不上的。”言毕小顿片刻,横了一眼叶衡,乃拉起赵容宜的手笑道,“我便在外边等你,若是有人再敢欺负人,喊我一声就好了。那我走了。”赵容宜无奈地点了点头,便见全素素风一般地冲那酒楼走去,远远望去,在人群涌动的街市里,便如一只无故闯入凡尘世的火红色蝴蝶般,绚烂多姿,令人过目难忘。“全素素是个很好的女子。”赵容宜忽而笑道,“这么多年来,我遇到过很多人,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仇人。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人,一个女子,分明侠骨柔肠、潇洒豪爽,却又像一个有趣而深奥的谜题。你但凡每与她多相处一分,便会多发现一分传奇与惊喜。”
“什么样的人,便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既然你能与她相处得这么融洽,这般信她,”叶衡顿了顿,一边朝那边走去一边淡淡地叹道,“我叶某已然无话可说。”赵容宜跟在他身后,穿过身边来去的行人,走过街市繁闹的声音里,总觉得那叶衡话里有话,却又无从探寻。这时,赵容宜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叶衡从雪生那里知晓了自己许多事,也许叶衡和全素素之间发生过什么。
不一会儿,西四雅间内,二人对面而坐。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一青一白的两位公子,静静地品茗相对,仿佛两个久别经年的旧友般,没有太多多余的情感,有的只是不愿去打破的宁和。叶衡眸色深幽,皱眉望着赵容宜道:“当年中州流言,衡亦有耳闻。赵四小姐对家兄的爱慕追求,被传为一时佳话。”
“是佳话,或者,是笑话?”赵容宜的神色一下子迷茫起来,她垂眸望着杯中的清水,突然自嘲一笑,“我只是没想到雪生居然还有一个弟弟,他从来不对我说他自己的事,不告诉我他原来是姓叶,父母是何人,在哪里长大,又有着怎么样的过往,我以为有一天他会告诉我的,只要耐心等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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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塞上雪,西风念
? “可是他却将你的事告诉了我娘,告诉了我,”叶衡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乃叹息道,“家兄那个人,幼时就常常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沉稳,沉默寡言,一意孤行,若是心里认定了什么,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再有所更改。你不知道他说起你时的神情——我从未见过那样子的他,仿佛有了活人的气息,不再是那个一心求道、甚至于狠心抛却家人的冷面公子!你改变了他”
“‘一心求道、甚至于狠心抛却家人的冷面公子’,呵呵,”赵容宜端起杯子,将一杯苦水饮尽,冷冷笑道,“叶二公子的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此刻虽然满室阳光,赵容宜的面色却异常冷佞,便如同她不得不承认雪生不辞而别的那个瞬息,连一贯澄澈的眸子也仿佛灌了一汪诡秘邪气,在那年中都未化的厚雪映照下,令人寒栗。
叶衡见她这般,只得长叹道:“鸿雁在云鱼在水,纵有倾心两不知。我是个外人,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言毕挥袖而起,在雅间内来回踱步,须臾又道,“有时事情总是要当面说清楚的。既然你已经寻他这么多年,而他也从未变过心,不如就两人见上一面也好。”
从未变心,从未变心么……赵容宜垂首呢喃,心里说不出是兴奋激动还是恐惧惊慌,若说是苦涩也不为过。心里有很多种假设,无论是哪一种成为现实,似乎都是她不敢去面对的。因为那不仅仅是雪生,还是十年的陌生。如果叶衡说的是对的,那么他之前为什么又不说?如果雪生果真从未变心,为何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