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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眼看八岁快到,她学了两年把能学的俱已学尽。不能学的秘术,刘家也不会授给外姓子弟。或许是天怜吧,八岁,没死,没愈,也不像濒死之人,就这样悬在生死之间。
好似刘云对她身后下毒之人也没了兴趣,以前每次见她刻苦背药性、准确下出药方、眼里都会冒着熟悉的精光,这时已经就没有了,连她的毒也懒得继续研究。因为那阵子刘云刚好得到孙氏绝方,刘氏一族似冉冉升起的新星,前程似锦,只要攀附上皇族,收拾所有隐形的对手都不在话下,自然也就不再惧那下毒之人的医术。
于是,她决定离开,当时毒浸心肺,大罗金仙也难救,刘云已经将她当作一个死人。她还是偷偷藏在再来求医的刘岑逸马车之中,就像来时一样,不告而别离开了成都。
刘岑逸帮她打听到有位解毒圣手在岭南,岭南历来是发配流放罪官罪民之地,毒虫瘟疫不断。学医之人,首先要学的必是解毒之术。
为了安全,刘岑逸还派了两位得力趸从送她过去。走时,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分明就是绝别之意。恐怕他也没想到后来二人会在吴国相遇吧?一是想不到自己还活着,二是想不到她也没死。
辗转来到岭南之后,趸从在离开前留下五片金叶子,道是四郎特意交待的。她压下这份感激,发誓一定要活到自然老死,这样才对起大哥哥。那些金叶子都是他自己抠省下来的,刘家当时为他治病所耗惊人,根本没有多少富余。
也正是在岭南,她有了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位师父钟启方。刘云从没当她是徒弟,就似养着一条活药皿,学的也只是解毒下毒之术,旁的都没授过。
钟师父问她,如果你身上无毒,你还想学医吗?她点头说想,因为她已经爱上医术,爱上替人驱走病魔后的那种掌控和满足感。
师父说那不是准确的答案,问她想做什么样的医师,比如说是为悬壶济世千古留名,还是为黄白之物富贵一世?
那时她才八岁半而已,可经历却太复杂了,脑海里盘旋着许多人的面孔,良久才回了两个字:呵呵。
她要的只是把命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屈从于多少岁必死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里。治好别人的病,让她很有成就,仅此而已。不为留名,更不为黄白之物。
更何况,一个会用药杀人的大夫,也留不下清名。
仅八岁,她就已经药杀过一个恶人。那恶人曾经指着她的头,说她是贪狼坐命七杀在身,定免不了淫。奔偷花的作夙。她听着这又是狼又是杀的,还有什么淫。奔,吓得浑身发抖。
可是转眼,那山羊胡术士说他能帮着破,只要她乖乖听话。看见那人眼中流露出的邪光,她只有一个念头: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捂上嘴抓了回去,口里还狠狠地啐道:像你这种命格,长大之后往小了说也是一祸祸男人的淫。花荡水,往大了说就是覆国倾城的毒瘤,不如我早早把你弄死,还能积些阴德。
恶术士骂着骂着把她抱到一个废弃的药房里,立即扯开她的裙裳……
她天天摸的碰的全是毒。药,术士抱她跑了一路,她又故意往他身上蹭,手上毒米分毒汁多多少少浸了些进到术士口鼻。那恶爪没待继续人就一头栽下去。待醒过来,她早跑没影了。
最后恶术士的下场则是被她悄悄下毒之后,某日暴死在街头,没被官府的仵作查出死因。她想,她从一开始就研究的是毒。药,或许这杀人不留痕迹的手段是意外收获吧。
钟师父人老成精,见她用呵呵来应付,并没有不满,反倒对她起了莫大的兴趣。直觉告诉师父,她这个小娘子定是个厉害的徒弟。
问道:“林氏栀栀,行拜师礼之前,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她忙正补襟危坐,严肃地点头:“请师父问。”
“你吃得下跟我岭南钟氏习医的苦吗?”
“郎主,您吃着很苦吗?”
林止骤地清醒,嘴里的秋笋已被嚼成了干渣,此刻还在齿上嚼着……
“郎主,很难吃?”张小宝再次问道,一脸的忐忑。
林止赶紧吐掉笋渣,重新夹了一筷:“奇怪,苦味很小几乎没有,难道利州的笋不同?”
张小宝邀功道:“我有秘法,只要先在沸水里过一遍,再放凉水里冷一会儿,炒出来的就不苦啦。”
“聪明,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吃,你俩多吃点。”
张小宝也不失望,他道:“那郎主您多吃肉。”
“好!”
林止一抬头,发现张大宝正认真地看着她。
“大宝,你有话就说。”
张大宝忙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郎主,好想知道您的师父是谁?您怎地这般厉害。胆子也大,连颅都敢穿。”
“我数数……”林止放下筷子开始掰手指头。
兄弟俩同时停筷,认真看着她数完了十根手指头,还不够,脑子顿时发懵。
“十四位。”林止说道:“不管是强迫的还是我偷学的,也不管他们认不认,一共是十四位。行了拜师礼的嘛,两位。两位都是老头,性子都差不多。”
“哇!”张小宝大叫:“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以前先生教过的,我想不起来了。郎主你学尽天下医术了不成?”
林止笑道:“你是不是想说窥涉百家?学尽天下倒不敢讲,北汉和西疆我就还没去过。不过,感觉现在已够使了。”
兄弟俩直说够使了够使了。
张大宝又道:“郎主你以前是不是到过蜀地?”
林止笑了笑:“我也许出生在渝州,这次下渝州有要事,若是独自一人去可能会死在那里,有你们两个在应该安全。”
大小二宝:“……”
林止举起筷子:“赶紧吃,菜快凉了,等到了渝州,该让你们知道的,我自会告诉你们。”
林止举起筷子:“赶紧吃,菜快凉了,等到了渝州,该让你们知道的,我自会告诉你们。”
次日一早,张大宝就去了城郊。张小宝吃过早食就跑到门口巴巴望着,也不知道他在望啥。
赁铺子田地,这些事情忙不了几日,张家米铺本就是好街位,若不然也无法惹得董家觊觎。田地就更好说了,以前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方刺史得知他们要离开利州,还主动提出让方家一掌柜替兄弟俩收租子。如此一来,所有问题全部解决。
丁酉月初八,宜出行、解除、纳采、冠笄、雕刻,是个好日子。林止三人收拾整齐坐上新买的马车上路,车夫行夫随趸乃至小婢,通通由大小二宝全揽。
张小宝有件心事一直未了,憋不住了问哥哥:“董家那边啥也没发生嘛。”那眼神就差直说张大宝骗人了。
张大宝笑着跨上车,说道:“你不也没见董家有人出门?呵呵,估计他们是没脸出门吧。”悄声凑近阿弟耳朵,“除开八岁的董小妹,董家全都中了招。”
“什么招?”
林止闭目养神替张大宝回答:“中了富贵疮,也叫铜钱疮,就是露在衣外的皮肤一个接一个,皆长满铜钱大小的烂疮,且圆且鼓,观之令人头皮发麻。他们哪还敢出门,多半是着紧偷偷寻良医去了。”
张小宝按她的描述略一想像,胳膊上立时冒出鸡皮疙瘩,甩甩头忙问:“这病能治好吗?”
“看造化吧。尝尝人世冷暖没什么不好。”林止回道。
“呵,呵呵。”张小宝傻笑着赶紧爬上车。
“驾——”张大宝一拉缰绳,驾马南下啰。
他们刚刚驶出利州城,后面紧跟着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也出城,车中坐的男人骇然就是楚地凤滩镇,欲捉林止去做上门女婿那流着哈喇子的“丈人”。他恰巧也姓林,大名林晃,时年三十有九,圆圆的身板圆圆的脸,连那眼睛也异于常人滚圆滚圆的,看着甚是有几份喜庆,哪里还有当日初遇林止时的淫。邪。
这林晃如幽灵一般,坠在张大宝驾的车屁股后。时不时的还换车型,竟一直没让张大宝察觉。
“阿郎,那俏小郎真的跟淼娘子有关联?”车夫问林晃。
林晃也不知道有没有,淼娘生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但是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前面小郎的□□太像淼娘了。摇着大圆脑袋模棱两可地说道:“管他有没有,我游山玩水不行么?”
“唉!”可怜的车夫气得脑瓜子疼。阿郎您上次还没被整怕么?若不是老奴舍身相护,如今您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车夫林十九的嘴唇高高隆起,活似蜀中腊肠,唇周围一圈肉漆黑如墨汁。林止逃出来时没把他毒哑,真是万幸。
林止的马车吱吱嗒嗒前行,她坐在车内,充起那深藏不露的高人,一概庶务全交有“仆人”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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