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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一个下午,天色忽然暗下来,继而风雨大作。韶韶怕打雷,堵着耳朵躲在卧室里不肯出来。路医生今天不回市内,在起居厅里翘着两条腿看电视,尹芝用工整日走过来醒脑子,见她过来,笑着招呼坐在一旁。
“山中居然收得到电视信号。”
“怕沈喻然寂寞,这里装了雷达,世界各地节目均能收到。可惜难得见他看一回。”
电视里播放一期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妙语连珠,刚听两句,尹芝便笑起来。这是多么轻松的娱乐,打发时间的最好消遣。
“那他平日里干些什么,见他常关在房中一整日。”
“也许看书,他近来极少说起私事。”
“他不下山?”
“走多几步,关节处会出血,伟棠十分担心。“路君解释道。
“其实不做太过剧烈的活动,便无大妨碍,何必因噎废食?”
“爱一个人,他就像你身上的一块伤,轻轻一抚也痛,他打一个喷嚏,你担心他患感冒,他当真感冒,你又担心他莫不是癌症?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尹芝不答话,心里不知这是福是累。
“有件事拜托尹小姐。”
“前日我提着的那只纸袋,可还记得?”
尹芝点头。
“小然喜食臻味坊的辣味,常叫我帮带。日后你是他最近的人,无法瞒你,特来摊牌。”
“他需维持饮食清淡。”医生怎好这样由着病人。
路俊辉耸肩,“人既活着,总有嗜好,无病人因偶尔食辣味殒命。无伤大雅,有何不可?”
尹芝不由得笑起来,“横看竖看,您像个庸医模样。”
路医生听罢大笑,全不计较,“我无非是比人更接受现实。病人添多一件衣,多食一盅补药,病亦不会因此痊愈,这些不过是爱他的人补给给自己的心里安慰。”
尹芝心悦诚服“是这个道理。”
“可伟棠他太过紧张,由爱生怖。所以,但求你守口如瓶,否则我们全体被开除。”
尹芝轻轻点头。
这话题略显沉闷,路医生忽然提议,“可要喝点酒,香槟如何?”
“我不懂红酒,随便。”
路君手指朝下指了指,“地下室的酒窖有丰富的收藏,要不要过去看看?”
老宅之中竟别有洞天,尹芝饶有兴味与他去探秘。
酒窖大得出奇,在上头开一只天窗,室内温暖明亮,节次鳞比地酒瓶码在木架上,令人叹为观止。
“远至十八世纪,最近也有数十年历史,都是沈喻然的收藏。”路君说。
尹芝摇头,“他居然有此类爱好。”
路医生笑:“不信?当年的他无酒不欢,千杯不醉,整个都会我不信有人是他对手。”
那是怎样的沈喻然,尹芝无从想象。
他俩取来两瓶三十年代的香槟上去,坐在酒窖中的一张桃木桌前投杯换盏。雨变得急促,抬头看天窗,似有一条河流自头顶流过。
路医生交尹芝握酒杯的方法,各种讲究实在多。尹芝觉得十分有趣,自打住进许宅,还未这样轻松过。
酒至微醺,路君拉起她道,“走,同我去参观。”
尹芝不明就里,路医生但笑不语。
原来地库的另一头,是间游戏室,里边陈设各种可以想见的娱乐设施,甚至于已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弹子机。尹芝啧啧称奇。但稍一经手便发现,这些哄人开心的玩意早已被主人束之高阁,上头蒙上厚厚的尘埃。
“来打乒乓球。”路医生手中拿着两只步子自哪里找来的红色球拍掷给尹芝。久不运动,不足一局,尹芝便大汗淋漓。
心里却觉得有趣,她停下来微微喘息,“这样好的东西,荒废了可惜。”
“许伟棠耗尽心血想造一片乐土,只可惜……”
“可惜什么?”
路俊辉耸耸肩,不再说下去,转而指向另一扇门,“去那看看。”
又藏什么明堂,尹芝十分期待。
沉重的红木闭合的两扇门被推开,里头光线幽暗,空气湿暖,竟是一间放映室。路君拨开灯,尹芝不由得赞叹此中的华丽,深棕色的地毯,绛紫色的丝绒座椅,容几十人前来观影绝不是问题。这里想必也曾热闹过,在一个风雨明晦的傍晚,有一众男女坐在这里看二三十年代欧美爱情片,手中都擎着酒杯,好不惬意。路俊辉叫她过去看放映机,她并不懂这些,只听他介绍这都当年一流的设备。
“这幢建筑里里外外悉数按照沈喻然钟爱的风格装饰。”路医生说,“他爱维多利亚时代的家具,许伟棠便满世界寻来那些古董,怕他寂寞无聊,就修建这样的游乐场,花去人力财力无数,在所不惜,适时我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掌上明珠,珍若拱璧。”
可显然,这里并未真正取悦他。他爱的到底是什么呢?她在心里好奇起来。
出去地库,雨转小,缠缠绵绵,如同自天空抛落的不断的丝线。
路俊辉十分绅士替她撑伞。
她亦毫不吝惜地说,这会儿十分快乐。
路俊辉也笑,面前的女子神色坦荡质朴,有别于都会中左右逢源的富家女。
晚上许先生回家来,他出差去到国外几日,面上有些风尘之色。管家撑着伞去接他,衣服仍旧淋湿了半个肩,尹芝跟路君一起站起来,他朝他们点头,又对路俊辉道:“亏得你痊愈,喻然一定要下山去探你,没人说得听。”沈喻然这样关心人,他们果真是朋友。
听到许先生的声音,沈喻然施施然下楼来。这样的天气于他尤其冷,他裹一件大外套,面色苍白。
“别到我这来。”许先生叫住他,“刚进来,身上有冷气。”
他于是停下来,声音小小,“去换衣裳吧,都淋湿了。”
许先生笑着摆摆手,“只湿了表层,不碍事。”他脱下外套,递给管家,眼神扫过沈喻然,责怪道,“怎么光着一双脚?”
沈喻然低下头,看自己□□的脚背,像是也觉得冷,脚趾微微朝内蜷。
许先生无奈摇头,眼底却漾着温柔的神色,他走到他身边去,刮他挺翘的鼻尖,”丢散落四。“
这时乃娟已去楼上拿来棉袜,许先生接过来,沈喻然顺势坐在沙发上。他抬一抬脚,许先生便单膝跪在他跟前,认认真真帮他套好。若非亲眼所见,大概无人敢信,许伟棠是这样去爱人的。
想必平日里必然人前人后呼风唤雨。回到家里却心甘情愿做廿四孝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瓶
山中的气候十分宜人,时至盛夏,清晨的山风却似早春。厨娘去山下拿新鲜牛奶,管家同园丁在花园中商讨时新的园艺造型。沈喻然还未起身,留韶一个人守在家中。尹芝跟乃娟散步到林中去。
正是万灵繁盛的时节,一路古树参天,奇花异草,时而有不知名的雀鸟自头顶忽地飞过,啪啦啦拍打翅膀的声音清晰可闻。
走得口渴,眼前便现出一泓泉水,尹芝俯下身去捧起一点到嘴边,甘甜爽口。不由得冲口而出感叹道,“你我莫不是入了仙境。”
“当年几位本市巨贾争相抢购此地,先生花下血本方拨得头筹收为己有。”
“这里过于美丽,只适合颐养天年。交通如此不变,难为先生时常往返。”
“他盼一片了无尘嚣的净土。一座伊甸园,一对亚当同夏娃。”时至今日,竟有人有此梦想。
她俩坐在一处怪石上歇息。
尹芝问堂姐,“你侍候许先生多久?“
“到如今整十年。”
乃娟仰头迷住双眼,像位努力回想往事的老人。
“那会儿喻然刚回来,同许先生住在槐中路的洋宅里。我跟着管家去见家主,一路看到泳池旁坐着个半大的孩子,伸出一只细白的脚来拨水花。”
她微微笑道,“说来十分尴尬,我竟以为是名少女。转身问管家,那一位是许小姐?”
尹芝也笑起来,“管家如何答?”
“他咳了一声道,面孔像一张扑克牌,‘是小少爷’。错认人性别简直大不敬,我当时只恨不能缩到地缝中去。”
“不过这样的人绝不止你一个吧。”
“是,他本就过于清秀貌美,当年只有十七岁,身体十分瘦,个子不足我高,肌肤白似雪,真得定睛观看才辨雌雄吧。”
“在许家一做十年,不觉得闷?”
“开头也怕闷,后来便惯了。搬到山里之前,先生曾特意问工人,如不愿意,可领高额遣散费即刻解聘。但大家又都不愿走,毕竟家主人好,出手阔绰,日后再想找,恐又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尹芝点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