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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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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追回到别院不过小半刻,戚王宫的旨意就到了。彼时她尚不知“太史令”一职意味着什么,只大致知道是个掌文书、典籍的官职,草草地向来传旨的宦侍道了谢、又大方地多给了些刀币做赏钱,便将人送走了。
  回房一看,却见云琅换了身色泽鲜亮的橙红曲裾,头发也重新扎过,换了红色镶珍珠的发带。
  阿追便好奇:“你要出门?”
  云琅福身笑说:“女郎还不知道。因戚国强盛,投到主上门下誓死效忠的门客谋士颇多,但能谋得正经官职的却没几个。眼下女郎授了官,不多时必有人来拜访道贺,我替女郎迎着去。”
  阿追怔怔,竟还无意中得了个抢手的差事?当下自己也不敢太不当回事,亦重新更衣梳妆了,到正厅去等着来客。
  云琅到底是从戚王身边拨过来的人,做事颇有分寸。来道贺的人里,无官无职的多挡下了,语中透出要请阿追美言的更别想进门。已在朝中为官的则请进来喝杯茶,阿追含着笑同他们寒暄几句,倒也惹不出什么事。
  可就是这样,这种应酬也实在不是令人开心的事。前来道贺的人里,十个里有九个要说诸如“得见女子为官还是头一遭,女郎好福气!”这样的话。这话听一遍两遍还可高兴一番,可听得多了就不是滋味。
  ——阿追心有不忿地想,怎的女子为官就成了稀罕事了?怎的偏只赞“福气”,而不提才学呢?
  大才学她是没有,可这回设伏的事,她也是实实在在地读了不少书的。就算那次的提醒跟读过的书并无甚关系,也确是当真提到了点子上。可被他们这样盛赞“福气”,倒好像她有这官职全凭走运一般。
  再加上那种略带点轻视的眼神和隐有不屑的口吻,阿追只觉心里呕得慌,这种道贺还不如没有!
  这样过了两日,第三天,居然出奇地清净。清净到将近中午时,阿追自己都觉得不正常,便径自去门口问云琅。
  云琅则是刚从街口打听回来,告诉阿追说:“听说是这条街被上将军的人净街了,不许旁人来往的,连稷下学宫的学子要出入都很是麻烦。”
  阿追心里直一嚇:“上将军净街干什么?”
  云琅摇摇头:“不清楚。只说是他有事想拜见女郎,但又要先去王宫议事,就提前净了街,女郎安心等着吧。”
  怎么,要寻仇?
  阿追往此处一想,边是恼火边是打了个寒噤,板着脸转身就往住处去,告诉云琅:“没人来扰正好,我去睡一会儿,上将军来了你叫我一声。”
  她心里却是十分虚的,回到屋里躺都未躺,两刻后云琅回话说“上将军来了”的时候,她连头发都不用重理,便出去了。
  云琅说上将军的车驾在大门外,阿追就只好迎出去。她跨出门槛作揖说“上将军里面请”,却并不见有什么回应。
  “……上将军?”阿追疑惑地抬起头,车里一声透着些窘迫的咳嗽:“你们先都退下,退远些。”
  车外马车随从齐应了声“诺”,当即向两方街口退去,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阿追好奇地等着,里面的下一句话着恼隐现:“女郎莫要笑我。”
  阿追大惑:“我笑上将军干什么?”
  而后稍静了片刻,眼前车中微有响动,接着便见雁逸探出脚来,银色轻甲只及膝,其下穿着黑袴,与黑靴一搭,衬得两腿修长。
  却是眼睁睁看着两腿在车外挂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雁逸露脸,阿追不解更深:“上将军?”
  “……嗯。”雁逸应得闷声,终于接帘探出头来。与阿追视线一触,他明显看见阿追深吸一口气,转而便是木住的样子!
  雁逸僵在那里面色铁青,冷视着阿追咬牙切齿:“女郎莫笑!”
  ?

☆、第 8 章 作法

?  雁逸警告了两次,还是有些用的。阿追识趣地退到门侧让道,再揖:“上将军请。”
  雁逸颜色稍缓,下车大步流星地往院门里去。他的步子如旧稳健有力,阿追在他走的略有些距离后抬头看看,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两声,解了心头压不住的劲!
  那天她在戚王宫时,听旁的谋士说上将军被处了耐刑。后来被雁逸强拽进殿里,拿剑指着一番逼问,她倒把这茬给忘了!
  眼下这刑是行过了。雁逸鬓发剃尽,乍看上去明显“少点什么”,大有点滑稽。
  如今的七国里,除了异族侵占所建的南束国不提,其余六国的贵族男子皆蓄发,出门在外更要将发髻束得齐整端正。只有身份下等的奴隶为了干活方便才会将头发剃了,久而久之这倒成了一种身份的鉴别。
  “髡刑”和“耐刑”皆是由此而生,只对贵族而行。髡刑是将头发剃尽,耐刑轻一等,只剃鬓角。
  这种责罚虽则看上去不痛不痒,但于贵族而言,可是羞辱得实实在在的。尤其像雁逸这样天天要和同僚打交道的,在鬓角重新长出来之前,大概少不了被人明里暗里嘲笑个尽!
  阿追好生平定了一番心绪,面色严肃地进了正厅,抬头一看已从容坐在案前的雁逸,笑就又忍不住涌上来了!
  她倒不是因此看不起雁逸的身份,只是耳边秃了两块看着太逗。
  一声嗤笑猛地从唇畔溢出,阿追匆忙收住,还是顿见雁逸颜色骤冷。她面容微僵,强自一干咳,板住脸坐到他对面,颔首:“上将军有事?”
  雁逸凝睇着她显然忍笑辛苦的神色,长眉搐了两搐,本就到了口边的谢罪之语硬是说不出来了。
  他好生闷了会儿,垂眸:“这一战褚国输了,褚公为人狭隘必难咽这口气。接下来该如何,不知女郎可有高见?”
  阿追倏被问得一哑:“是戚王殿下让上将军来的?”
  她脱口而出地这么一问,厅里一下更尴尬了。前几日那场闹得太凶,当着一众谋士的面被拎进殿去,阿追大有些丢脸;雁逸质问不成反被她驳了一顿,脸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这问话一出,更似有些意指雁逸记仇、被戚王迫着才肯来议事的味道,猛惊悟时她自己也很后悔!
  阿追略有点无力:“上将军来得也太突然,我半点准备也无,不敢妄议此等大事。”
  雁逸眉头一挑,话已出口,更拉不下脸反去道歉,只轻笑:“女郎心有怨言?也罢,女儿家面子薄,那日是在下唐突。”
  “……不是!”阿追赶紧否认,见雁逸笑容不咸不淡,急切解释,“从前的事我还没想起来,一切皆是现学;当这谋士又不久,比不得上将军走一步看三步的。上将军说了这事,我才刚知许还有后患,您若非要我说上一二也须容我先读上几日书,总不能逼我敷衍!”
  她说到这个地步,雁逸倒没再做强求,只是脸色也多少不好看了。阿追心中喊着冤将他应付走,回到房里来就一头栽到了榻上!
  ——雁逸等着她回话,她一直推脱下去决计是不行的。可要说读书,“现学”未必能“现卖”,关键还是得看自己能不能梦到点什么。
  这般一想,阿追不由得懊恼起来。她哪有戚王说的什么“灵气”?从最初戳穿那刺客开始,一切就都是靠做梦的,偏这什么时候能做个有用的梦,还并不由她掌控。
  这可不行。乱世里,在争夺江山的诸侯王身边做事,本就是刀刃上舔血。她这拿来舔血的本事还时有时无,怎么想都觉得早晚会把自己葬进去!
  阿追恹恹地在榻上掂量了小半个时辰,末了还是一鼓气起来了,打算去稷下学宫再找找书,好歹先了解一下褚国。
  做梦的事由不得她掌控,但学识却是她可以做主的,多懂一些总归没错。
  稷下学宫就在隔壁,她便没让云琅跟着,告诉云琅帮她把前几日读过的书理一理,兴许之后还用得着。
  踏进稷下学宫看看,学宫里竟空无一人!
  这和阿追之前从云琅口中听说的情况大相径庭,云琅说七国里唯戚国和班国的稷下学宫建的好,学子游走四方,必要到这两处。是以学宫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书的论政的,常到夜里也不停歇。
  眼下这样,阿追觉得奇怪。寻到藏书阁时,给门前守卫看了腰牌,顺口就问:“怎的没人呢?”
  那守卫作揖笑道:“太史令莫见怪。今天主上召卜尹占卜凶吉,国之大事,有识之士皆去一观究竟了。”
  这确实是个大事,学子谋士们去观这究竟,多少也有表忠心的意思在,并不值得奇怪。阿追也是醒后不久就听说了各国皆有卜尹、太卜的事,大约因为自己所知太少并不能体会其中轻重,她总觉得这种事太玄乎,实在不够可信、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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