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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华娘把郎意送出去,见他没往正屋邬倩娘屋里去,而是进了隔壁的厨房,心里只是微微一顿,就径自关上了门。
她又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待院子里的人都睡了,她又走了出来,本想立时去找阮静宁,却是拐着脚走到了厨房的窗前。
彼时屋里有淡淡的光透出来,郎华娘从漏风的窗纸往里头看,就见,郎意正借着那微弱一点的光,眯着眼给她缝补衣裳,一针一线,聚精会神,灯不知是用了什么油,一直在冒黑烟,便把郎意熏的直抹眼泪。
在这一刻,郎意这个爹在郎华娘心里的样子蓦地清晰起来。
会为他心酸、心疼。
这就是我爹,虽然没什么本事,却用尽自己所有的疼我。
这一刻,郎华娘真正把郎意放进了心里,这个爹是她要守护的亲人。
溪水边上,简单搭成的木棚里,只容许人躺着和坐着。
听着山里的虎啸狼嚎,宁静远把自己缩成一团,双臂抱着双膝,他在微微的颤抖,像一个被抛弃在野外的可怜虫。
然而他的脸上却在冷笑,手指抠挖着自己的手臂,抠的鲜血淋漓。
“他就是锦乡侯府的瞎眼小公子啊。”
“是他,没用的瞎子,偏安和长公主不疼嫡长子,反疼他,在他一岁大的时候,就把府里五分之三的家业都分给了他。”
“这不是抢了他亲大哥的家业吗?”
“他也就是生在富贵人家,若是生在乡下山村试试,早被溺死在尿罐里了。”
“瞎子,没用的瞎子。”
脑子里一直在转这些话,每想一次,就把自己伤的越深。
“郎华娘,你给我等着,今夜我要是没死在狼腹里,我一定、一定……”
挡在木棚前的荆棘猛的被扯开,把宁静远吓了一跳,戒备的道:“谁?”
“我。”
当一听到是郎华娘,宁静远不知怎么的就怒了,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你还知道回来!”
有那么点怨夫的味道。
“……吓着了?”郎华娘试探的问。
“滚!你不是抛下我了吗,又回来干什么,让我死在野兽肚子里算了,一了百了。”越说语气越弱,最后宁静远就抿唇闭嘴,重重一哼。
“有血腥气,你受伤了?我看看。”
“黑咕隆咚的你看什么看。”宁静远没好气道。
“妈蛋,别得寸进尺啊,小心我揍你。”
宁静远撇撇嘴,精神紧绷了大半夜,这会儿她回来了,一放松,立时就打了哈欠,往软草甸子上一躺,就准备睡觉。
郎华娘却不许他睡,扒开衣裳就乱摸。
气的宁静远大叫,“你禽兽啊,人家受伤了还要。”
“……人家。”郎华娘忍不住往他双股之间摸了摸,“嗯,家伙还在,不管男女都是我的。”
“……妈蛋!”宁静远。
☆、第8章 精地主
公鸡打鸣了,红日慢慢爬上山头,勤快的农夫们就赶着老黄牛下田了。
远山青翠,尤有雾霭。
农家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
昨夜闹了那么一场,今儿一早邬老头家门口,又聚集了许多人,这一回都是年轻的小媳妇。
有的皮子被晒的黑里带红,有的则蜡黄,还有的脸上起了许多的小疙瘩。
这回,她们不敢胡来了,就乖乖等在邬老头门口。
门口有一条小溪,这几个媳妇也不敢闲着,端了木盆来一边唠嗑洗衣一边等。
每过一会儿,狗子娘就道:“你们看看我的脸消肿了吗?”
栓子娘长了一脸的小疙瘩,之前有狗子娘的满脸黑斑垫底,她还不是村里最丑的媳妇,这会儿狗子娘一跃成了村里最白最嫩的,她就有些看不过眼,撇着嘴道:“你行了,不就是变白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咱们都吃了华娘子的药丸,咱们也白。咱们可不学你,人家白白治好了你的黑斑,你却打上门来骂人家没娘养的。”
狗子娘嘿嘿一笑,“那我不是慌了吗。”
“狗子娘这脸,我瞧着比镇上那些富家小姐们的脸还要嫩白,这华娘子可真是好运道,往后,你们瞧着吧,想上门求亲的多了去了,谁还在意她是不是拖油瓶。”草根媳妇觉得腰酸,坐直身子缓了缓道。
“可不就是。”
邬老头家的院子很大,西边有牛棚一座,里头关着十来头,有黄皮的,有黑皮的,还有花皮子的奶牛,马棚一座,里头只有一匹红鬃骏马,两匹骡子,挨着马棚有三个石磨,三头驴被蒙了眼,正在拉磨磨面。
老邬头的规矩,公鸡一打鸣,长工们就得起,这里头也包括了郎意。
长工们各忙各的,有的合力铡玉米杆,有的给牛正喂草料,准备一会儿下地耕田。
郎意则在筛面,这活计一般是一做就是一天,天不黑他不能歇,歇了邬老头就有话说,不骂不打,就说一顿,郎意是个要脸的,时常被说的脸红不敢抬头见人。
“女婿啊,大丫能耐了,我还让你筛面,觉得委屈不?”邬老头背手在后,手里攥着烟袋,围着郎意慢慢转着圈儿,问道。
郎意忙道:“不委屈,当年要是没有爹收留,说不得我和华娘就成无家可归的流民了,爹对郎意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
邬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郎意啊,你是个不忘恩的,我没看错你。爹向你承认个错误,爹不该拿榔头打你脑袋。”
郎意不敢放下筛子,把腰弯了下去,看着邬老头的脚尖道:“爹千万别这么说,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做女婿的不该和您动手。爹,大丫是我的命根子,您行行好,别把她送人。”
邬老头一声叹息,拍拍郎意的胳膊,诚恳的道:“你这个傻子啊,大丫要是能让知府大人瞧上,跟去做个姨娘,那可是一辈子享受不完的富贵啊,不比埋没在咱们乡下地方强?我也是瞧着大丫长的好,才真心为她谋算的。可你们父女俩却都不领情,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郎意咬了下牙,绷着身躯,把头垂的低低的道:“大宅子里的女人吃人,大丫长的出挑,又没心眼,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就会被害死的。”
邬老头猛然眯了下眼,“你咋知道的?”
郎意驼着背,几乎把脑袋埋到了黄土地里,支吾一阵,就道:“听村里的大娘说的,陈寡妇家的小女儿,都说被镇上陈大户看上了,纳去做良妾,可没过几天就死了,大娘们都说,是被陈大户家的正妻宠妾弄死的。”
邬老头哽了一下,“那不一样,我都打听清楚了,知府老爷的后院里妻妾相处融洽,郎意啊,大丫叫我一声阿爷,我也是拿大丫当亲孙女疼的,怎能不处处为她着想。你可知道为了和知府老爷搭上关系,我拖了多少层关系,请了多少人吃酒,我往里头填了多少棺材本,我这都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大丫。”
邬老头抹了抹眼,仿佛心酸流了泪的模样。
旁边那两个正铡玉米杆的长工听了,有志一同的都撇了下嘴。
“罢了,既然你们父女俩都不愿意,那这事就算了。郎意啊,家里遇上困难了,县老爷给了我十日期限,让我把往年漏的税补上,今儿个就是最后一日了,可我手里实在没银子了,为了给大丫铺路,我把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郎意抠着筛子框,死咬着嘴不吭声。
邬老头赶紧的拍拍他的手,“女婿放心,我和你说这话,不是想打大丫的主意,我现在就给你个准话,只要大丫看不上眼的,都不算,我养大丫一辈子也甘愿。”
郎意猛然抬头看向邬老头,满脸惊喜,“爹,你说话算话?”
邬老头笑着点头,“一口唾沫一个钉。”
顿时把郎意感动的,泪花在眼睛里转。
邬老头笑的更开怀了,“不过,郎意啊,既然大丫有了做丹药的手艺,为了帮衬家里度过这次难关,我再去借点银子,咱们去镇上开个药铺子咋样,我粗略算了算,就算只卖养颜丹,也够咱们家补税的。”
这边邬老头一手好算盘打的叮当响,那边厢邬倩娘也有了想法。
“兰丫你放心,你是阿娘拿大户小姐的规矩精心培养出来的,咱们将来是要高嫁的,阿娘不会让那个病秧子糟践了你。”
“别叫我兰丫,叫我兰娘,土气死了。”邬兰娘嫌弃的道,“阿娘,我想好了,反正大姐回来了,让大姐替我嫁。”
邬倩娘一笑,“咱们娘俩想到一块去了。”
正觉得缺点啥,这会儿一提到郎华娘,邬倩娘想起缺啥了。
“大丫呢,这都啥时候了,咋还不来伺候。”
扬声就喊:“来财娘,大丫呢,咋没过来伺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