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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春从秦阿姨身上吸取了经验,她和姜岚约定,必须在自己下班到家后姜岚才能离开,不管有多晚。姜岚对此没有异议。
到了家门口,知春本可以敲门,但念头一转,还是掏出钥匙来,悄悄开了锁,推门进屋。“如果遇到麻烦或者有些事不知道怎么处理,尽管给我打电话。”知春曾这样叮嘱姜岚。
但她在公司的一整天里,姜岚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家里很安静,客厅没人,阳台里也空空荡荡,知春正琢磨,忽然听到书房传出动静,她疾步走过去,才到门口就看见姜岚蹲在地上收拾瓷碗碎片,汤汤水水流了一地。
荣钧脸色阴沉地端坐在轮椅里,双眸盯着姜岚,目光挑剔,气氛不祥。
“怎么了?”知春揣着小心问。
两人同时抬眸。姜岚对她笑了笑,神色轻松:“没什么,我不小心弄碎个碗。”
荣钧神色不满,立刻从旁开口:“碗是我打碎的。”
知春看看他,没作声,回身去厨房取扫把,才找着工具,姜岚已经捏着几块碎片走进来。
“小心割到手。”知春忙伸出簸箕去接,又轻声问她,“是不是荣钧发脾气了?”
姜岚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知春心里惴惴,真怕姜岚受不了,当场向自己提辞呈,但她只是接过知春手上的扫把和簸箕。“一开始都这样,对生人不习惯。”姜岚平静地解释,“我以前碰到过这种情况,得给他时间慢慢适应。”
她走出去,到了厨房门口又转头交待知春:“晚饭已经煮好了。”
知春这才松了口气。
晚上,荣钧在书房与知春谈判。
“必须让她走。”
“我和她签了合约的,不能随便赶人走。”
“可她不称职!”“哪里不称职?你说,她会改。”知春摸清姜岚的态度后有了底气,耐心十足。
荣钧开始流露出烦躁情绪:“她处处笨手笨脚,你要我怎么说?刚才下班回来,你不是都看见了?家里弄得一塌糊涂。”
“可碗不是你打碎的么?”
荣钧哑然。
知春寸步不让:“试用期一个月,我不能第一天就解雇她,更何况姜岚根本没做错什么。你如果一定要她走,得有证据证明她行为不当。”
姜岚来到书房门口,彬彬有礼地与他们道别,她要下班了。知春忙出去送她。
“模型是我不小心碰倒在地上的。”姜岚语含歉然,“明天我买个新的带过来。”
“用不着!”知春完全站她这一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忘了它吧。”
“可是荣先生他很生气……”
“有我在呢!你就别管了。”知春试着劝荣钧:“你要明白,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独自在家的,那样我连上班都不定心。姜岚真的很不错了,我找不到比她更有耐心的看护,还是以现在这样低的价钱,我们不能……”
“那就高价找个合适的人回来!”荣钧斩钉截铁,“如果你非要找个人在家盯着我,就找个专业点的。”
知春耐心耗尽,终于光火:“高价我请不起啊!你以为我一个月赚多少?要养家,要照顾你,要盘算这个盘算那个,现在还要看你脸色!既然你什么都看不惯,那我走!我走行不行?”荣钧顿时慌神,伸手去拉她:“知春……”知春狠狠心,用力甩开他,踢踢踏踏走出书房。
十分钟后她再回去,荣钧还蔫蔫地待在原地,脑袋耷拉着,可怜兮兮,知春走过去,蹲下身,握住他的手,跟他和解。
“荣钧,咱们都现实一点,别闹了,好不好?”她语气恳切,“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目前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你就当……就当帮帮我吧。”
知春这么说着,鼻子蓦地发酸。
荣钧愧然垂下脑袋,不敢与她对视。
他没有当场表态,但以后知春回家,荣钧再没和她争论过要赶姜岚走的问题。渐渐地,知春发现自己雇佣姜岚称得上“物超所值”,她不仅耐心好,而且非常能干,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做的饭菜也很可口。
唯一让知春头疼的是,荣钧从不肯主动和姜岚说话。
日子交织在好好坏坏的状况中延展下去。
袁松终于给了荣钧确切的回复,他答应分家,但鉴于双方对公司资产的估值存在较大差异,他建议请资产评估师进行全面评估,这个过程可能会耗费较长一段时间,但他认为是有必要的,对此荣钧没有意见。“说不定他又想搞什么鬼。”知春以怀疑一切的态度猜测。
荣钧息事宁人地说:“就这样吧,资产评估是有法律效应的,如果不做可能更糟。”
知春总觉得不甘心,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发现自己疑心病越来越重,一方面固然和与袁松交恶有关,但她心底藏着的那个肮脏的秘密也许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不敢深想下去。没过多久,荣韵打电话来约知春出去吃饭,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荣韵通常会在星期天下午到他们家来小坐片刻,但最近她忽然很忙,连着几星期都没露面了。
荣韵先问了问知春有关荣钧的近况,知春告诉她秦阿姨走了,她换了个新的看护,人不错。
“姐,你还没见过姜岚呢,要不要找个时间过来看看她?”
荣韵摆摆手:“不用,你觉得好就好,以后这些事你都自己作主吧。”
知春感觉荣韵似乎不太热心,好像心里还藏着别的什么事。
果然,荣韵很快就告诉她自己要走了。“去哪儿?”知春心里一空。
“成都。”荣韵叹了口气,“小磊铁了心不回来,已经在那儿开上公司了,想让我过去帮点儿忙。”
“肯出去闯闯也挺好的。”知春说,“是你一个人去还是和姐夫一起?”
“我们俩都去,小磊的公司现在急需人。你姐夫再过两年就退休了,他那位子早就被人盯上,申请内退人家求之不得。至于我,这些年做得也不舒心,能在还没老的时候给自己儿子打工不算坏事。”荣韵对知春笑笑,“说来说去,还是儿子最重要。”知春点头,又难免失落:“姐,你一走,我以后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了。这一年,多亏有你在,我才撑得过来。”
“我走了,你只会比以前做得更好。”
“怎么可能呢!”
“我在的时候,你以为什么事都可以依靠我,人一有依靠就会变得胆小,又常常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结果不见得如意,所以又常常会觉得失望。没了依靠,什么都得自己拿主意,心里也就容不下不切实际的期待,人反而能脚踏实地。”知春细细品味着荣韵的话。
“就像这次你给荣钧换看护,全靠自己搞定,不也办得挺顺利的。”知春苦笑了一下,雇姜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幸好姜岚人很好。
荣韵的眼神忽然莫测起来,她意味深长地扫了知春一眼,语气依旧淡然:“你和岑医生的事,我知道。”
知春完全没防备,猛抬头,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隐私,”荣韵解释,“那天荣钧着急忙慌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要我想办法,后来我还是请了假出来,虽然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你……可就是那么巧,我开着车经过宜购超市时,正好看见你从岑医生车上下来。”知春的后背冷汗涔涔,通体凉透。
“其实在宋会吃饭那次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和岑医生处处作对……现在总算明白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知春才低声问:“为什么当时没给我打电话?”
荣韵把目光重新转向知春,眼里没有谴责:“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再说,你过得也不容易。”
知春鼻子发酸,她想给自己辩解,那是唯一一次,但有什么用呢?一次也是出轨。
“你身上的压力有多大我能理解,只是,你不能总是依靠别人。”荣韵又说,“岑医生也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知春无言以对。
“我相信你对荣钧的感情,也相信你能处理好。”荣韵的喉咙似乎有点紧,说话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放松,“还有,这件事,别让荣钧知道,除非……你决定离开他。”
27…密会刚过九点,酒吧的照明灯就统统灭了,只剩几盏彩球在空中胡乱翻滚,台上的表演者用重金属乐器搅拌着声声嘶吼掀起疯狂喧嚣,台下听众却还嫌不够闹,扯破嗓门为其助阵。
这是酒吧的A部分,一墙之隔是相对安静的B部分,由于厚实的砖墙阻挡,声浪威力传到这里至少减半。
B部分贴墙排了一溜包座,像火车车厢那样隔出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