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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宠溺他,若我宠溺他,便不会把他送到外庄去独自生活了。”钟离老太爷对何忠鸣逾越的态度并没有不满,而是好脾气地解释,“既然已经不是宠溺了,那就适当给他一些安慰吧。”
何忠鸣紧紧拳头,只觉钟离老太爷柔和的神情太过刺目,不由打断钟离老太爷的话,恼怒顶撞道:“尊老太爷,主子他走了啊!您最喜爱的孙子他死了啊!你为何还能对……还能对那个人……”
前一秒他还以为钟离老太爷被宠溺之情蒙蔽了双眼,此时却觉得,眼前这个人太冷静,冷静的简直可怕!
“连王爷和王妃都受不了如此打击,为何您却还能为他着想?难道您不为主子伤心吗?不光是主子,连大奶奶也……还是说您觉得江山社稷、宇天世事要比这二人的命更重要?您可知道,这府中主子最最尊敬的就是您,最最敬佩的就是您!而您呢?就是这般回应他的敬佩吗?!原来主子敬佩的就是这样一个冷血之人!这样一个无情之人!”
“唰唰——”
两把折射出寒光的剑抵在了何忠鸣的喉上。
这并非钟离老太爷的指令,但他也没有制止,甚至何忠鸣不敬的质疑和谩骂都没有激起他眸中一点点涟漪。
何忠鸣心中又寒了几分,为死去的钟离沣心伤、心悲又心寒,“既然我已经口出狂言,要杀要寡悉听尊便!我只是为我的主子不值罢了!他一世才华纵横宇天,本该为宇天献力,本该是下任睿安王,可谁知……真是可笑!可笑!”
他发出似悲鸣的笑声。
“您不知道吧!当年我作为主子的贴身暗卫也在宫中,当年那场叛乱是如何平息的,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钟离老太爷的眸中终于起了变化,随着他的变化,抵在何忠鸣喉上的双剑又逼近一分。
何忠鸣已预见到自己的死亡,这让他放松,更加无所畏惧,“原来您也会变脸色么,原来您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冷静么,那您又为何这么冷血?为什么!为什么不去阻止陛下赐酒?不阻止主子死去?!主子本不该死!他不该死!该死的是那个孩子!”
“他根本就不是——!!!”
在他即将说出那个秘密的时候,钟离老太爷的手下迅速地点住了他的哑穴,他的声音迅速消失,连支吾声都发不出来,这让他更加疯狂,企图用肢体去碰撞钟离老太爷,也被手下们用力摁倒在地。
那时候的钟离老太爷还没有现在这么苍老,他抬抬手,手下便端了张椅子放好。他坐下,使自己看上去并不这么居高临下。
他的手下们已经按照他的指令,放何忠鸣坐了起来,但还是压制着他的双臂和肩膀,让他无法站立起,也无法使上力。
如此,二人面对着面,似乎更能心平气和地谈话。
钟离老太爷看何忠鸣目露凶光,眼眶中含着不轻弹的泪水,欣慰道:“沣儿并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忠心的暗卫。”
忠心又有什么用呢?忠心他就能代替主子死去吗?何忠鸣愤然地将头撇到一边。
“你知道的很清楚,说的也没有错。”钟离老太爷徐徐道,“那孩子确实不是钟离家的孩子。”
何忠鸣闻言猛地回转过头来,睁大眼瞪着钟离老太爷。他并不是惊讶这件他早已知晓的事情,而是惊讶于钟离老太爷的坦白,他原以为方才对自己的那番行为,是为了阻止自己说出这件事,却不想钟离老太爷这么轻松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但那又如何?不管那孩子是不是钟离家的孩子,他都是宇天的孩子。”
“你、我、我的儿子,我们所有人都在想沣儿死的冤屈,那么那个孩子呢?对于那个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孩子而言,他也失去了父母,这难道不痛苦?一个孩子降临到这世上,是没有任何错的,错的是大人,我们这些犯错的人怎么能为了逃避而把错误都归结到这个年幼的孩子身上?不能。”
“如果有‘毁掉一个孩子的一生便能洗脱自己的罪行’的世道在,那这凡世便会成为地狱。”
钟离老太爷把手轻轻盖在何忠鸣的额头上,“你既对沣儿忠心,既觉得你的主子才华纵横宇天,便要信得过他,相信他死得其所,而不是冤屈。”
“这些年你都陪在沣儿身边,看得清楚他夫妻二人是真心将那个孩子当亲生看待。你要相信你的忠心付出的值得,他自也不会辜负你的忠心。”
“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态度在人心,人心在你自己手里。”钟离老太爷收回手,取出一方手帕,放在何忠鸣的肩头。
待他离开,手下们才松开对何忠鸣的禁锢,解开他的哑穴,纷纷离开了。
何忠鸣已经没有方才的血气和冲动,他抓住那块方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把,手握成拳在地上猛捶一下,以头抵地,身子似被水烫过的虾仁般卷曲。
——你要相信你的忠心付出的值得,他自也不会辜负你的忠心。
那一日,何忠鸣嚎啕大哭,哭得嘶声裂肺。
钟离沣死后,他的部下要不跟随钟离老太爷走了,要不给了一大笔安置费返乡去了。剩下一些不肯走的,比如何忠鸣,则被安排到一色食铺做份闲工。这间铺子原本就是钟离沣所有,作为暗卫的一个据点。
因为每月不管生意如何都能照常拿月钱,加之失去了主子犹如失去了指向标,一色食铺的生意越来越差。替主子守孝过后,留在一色食铺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何忠鸣将他们一个个送走,最后只留下自己一人。
因着太过孤独,一年冬日,他捡到了被抛弃在一色食铺的尚在襁褓的婴儿。抛弃之人许是看到这是处食铺,孩子应当不会挨饿才抛弃到铺子门前的。那日前夜刚好下了一场雪,孩子被放在屋檐下,又有厚厚的襁褓包裹,好歹是没有被积雪盖上,但也冻得小脸发紫,发不出声音睁不开眼,看着跟死了一般。
何忠鸣本不喜欢小孩,又因主子的事情更加讨厌小孩,此时看到这个婴儿虽同情但也不是很想理。就在他因为天太冷决定重新关上铺门歇业一天的时候,那个婴儿突然极微弱地动了动,把何忠鸣下了一跳。
还是个活的,要不要救?
何忠鸣看着这个襁褓之中的小生命,忽然想到久远以前同样被安放在襁褓之中的还是婴儿的钟离谦,也是这般,特别特别的小,安详地睡着,然后被交由到钟离沣和其夫人手中。
当年主子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又要立即接受一个很可能在今后会招来祸端的孩子呢?
抱着这样的困惑,何忠鸣鬼使神差地把弃婴抱回有着炭火的温暖屋中,心想着若是这孩子命大能缓过来,他就养了。
自那日后,一色食铺便又多了个人,名叫冬小瓜。
在抚养冬小瓜的时间里,何忠鸣也渐渐明白了为人父母的操劳。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当一点一点将一个孩子从会爬照顾到会走路会跑步,从咿咿呀呀照顾到会跟着自己学说话,期间虽然也有十分头痛火大的时候,但那种牵绊一旦形成,就如何也割舍不了了。
何忠鸣从回忆中回神,目光在寒光玉佩上停留片刻,眸色沉了又沉,才将寒光玉佩放进系在腰间的小荷包里,接着把包袱放回暗格,再把床按原样铺好。
过了一日,第三日钟离谦与舒锦和果然如约来了。
“董掌柜,这位是?”钟离谦看向站在董掌柜身后的陌生少年,心道应该是之前未见过的那个活计了。
董掌柜擦了擦汗,还算镇定地回道:“哦哦,这位是上回去采买未归的活计,名叫齐小罗。他力气比较大,负责铺里采买、劈柴等力气活,我很信任他。”
钟离谦点点头,又看向齐小罗。只见这齐小罗站的笔挺,双目直直看向前方,好像真的是个可信赖的人。可这样的假象瞒不过钟离谦,想到董掌柜一紧张就容易出汗的习性,这个齐小罗到底是不是他“信任”的人,还要打个折扣再看。
“那么我要的东西董掌柜准备好了吗?”
“自自然是准备妥当了!”董掌柜立即答道,转头看了看齐小罗,齐小罗便拉开衣襟从衣服里头拿出一叠纸来,董掌柜接过,再转递给钟离谦。
钟离谦挑挑眉毛,这种行为俨然已经证明了刚才他的设想,笑道:“董掌柜果然谨慎,这些还要活计保管。”
董掌柜的嘴唇抖了抖,“这……这还不是怕何……”他说到这,突听齐小罗背到身后的手发出两声“咔吧”脆响,忙又改了口,“怕仆的记性太差,把准备好的东西给忘到不知放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