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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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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马跑了一段路才发现伤口仍未痊愈,颠簸几下就开始疼。只得放缓了步子,慢慢踱到观音阁。一进庵堂就快支撑不住,脸色煞白,吓得开门的青衣小尼一边扶人,一边朝庵堂里大声叫。
  在观音阁的客房里刚躺下,就隐隐听见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至,一轻盈,一沉稳,脑子里想着除了一梅师太不知还有谁。正想着,门开了,流云撑起身子准备下床行礼,却被来人压住。
  温暖而熟悉的手掌,慈祥和蔼的面容,流云望着面前的老者,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师父!”
  


第三十回


 三十
  素心也是刚到观音阁不久,正叨念着徒弟,没想到流云就主动上了门,更没想到的是又弄了一身的伤。仔细给她把过脉,眉宇间一丝忧虑一闪而过,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笑。流云心事细密,见此情形心里不由得疙瘩一下。
  素心见流云眼色,知道瞒不过她,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责备道:“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上次的伤表面上是痊愈了,但终究对身体有影响。你不仅不好好调理,反而妄动真气,失血不说,还受了内伤,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流云微微一愣,有些懵了。只道最近身子已经大好,除了偶尔有些头晕,提不起精神,不见有多大问题。可如今既然素心师父都这么说了,想必这回真是伤到了骨子里,想起这一年来病病殃殃,喝药如喝汤的日子,委实有些后怕。
  素心见她神色微变,怕吓坏了她,遂抚抚她额迹的秀发,柔声道:“你也不要害怕,总不是无药可治的绝症,以后注意身体,不要乱动乱跑,调养几年就会慢慢好起来。王府里各种补药应是不缺,若少了什么就去你师伯那里要。他那里宝贝不少,自不会苛刻了你。”
  流云听她如此一说更是语塞,本以为不过几帖药就能解决,谁知竟要调养数年。以她的性子,要流连床榻数年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又及陆子澹要随军入凉州,自己断是没机会跟去了。不由得苦笑数声,眼帘一垂,一脸黯然。
  但一切终已造成,再自怨自艾也无济于事,摇摇头,索性不再多想,转而朝素心笑道:“师父难得回大兴一趟,徒儿也一直没机会问您,不知您与无忧老前辈是否已经重逢?”
  素心脸上微露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舒畅和幸福,看得流云十分羡慕。虽不知这些年两人为何迟迟不能走到一起,但见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也替她高兴。
  “他去了宫里头,这阵子朝中闹得厉害,无忧终是放心不下。庆隆做了几年皇帝是越做越糊涂了,少不了要去给他提个醒儿。若再这么闹下去,朝中还不知被他搅成怎样。”素心言语中对郑帝大是不敬,听得流云只干笑两声,不好回话。
  又想起陆子澹的病,忙起了身,正色道:“我照师父的笔录给子澹熬了药,病倒是没再发,但身子仍不见好转。前日我探脉时,只觉得他脉象微弱几不可查,师父您看是何原因?”
  素心盯着她的眼睛打趣道:“什么时候子澹、子澹的这么亲热了?看来我的徒儿动了凡心,红鸾星动了。”笑着看流云的脸顿时涨红,方才拍拍她的脑袋,柔声道:“子澹自幼体弱多病,受了很多苦,性子也淡漠得很,这些年也只有小四和谦儿跟他亲近些。我心里对这孩子极为喜爱,可碍于师训不得救助陆家族人。那日偷上船其实是为了就近诊脉,不想竟碰上了你。我当年跟师尊学过几日相术,见你面相乃是有福之人,且正与子澹相和,才动了心思将你留在他身边,又教你医术以防日后之需。师父当日的确存了私心,流云你莫怪我。”
  流云对她只有敬爱,又何来怪罪之说,慌忙道:“师父何出此言,当日流云落魄,无处安生,若不是师父使陆德将流云留于陆府,我怕是早已流落街头了,多谢师父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素心促狭地笑道:“好在当日我有先见之明,否则你和子澹又怎会相遇相知。”顿了顿,又犹豫道:“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我仔细诊断过子澹的身体,他的病非一两日能治好,即使好转,也难以断根,我怕他难以与你执手白头。虽然子澹是我亲侄,但事关你终身,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你若不愿,也断了子澹的心思,免得他日后为情所苦。”
  流云听得此言顿时一阵眩晕,眼前景物仿佛都变着戏法似的乱转,好不容易镇定了心神,捂住心口,缓缓呼了口气,沉声道:“师父切勿再问此等问题,我既已认定了子澹,这颗心断不会再移到别人身上,不管他身子是好是坏,我终会陪着他。只要我们两人心系一处,就算只有一时片刻的温存,也是上天的恩宠。他……”一句话没说完,眼泪竟掉了下来,连自己也怔住。
  “他还有多久?”这话一出口,心也碎了。
  “若是调养得当,应该还有二十年的寿辰。”素心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受。要知流云一向坚强,当日伤重疼痛无法安睡也不见落一滴泪,而今却为了陆子澹泪如泉涌,自是心疼到了极点。忍不住抱住她瘦弱的身子,轻拍削肩,“不哭了,乖哦。”
  既已得知此消息,流云便是片刻也坐不住。只一想到素心的话,心就如同刀割,只盼着早点回梅园见着他的面,多一日是一日,多一眼是一眼。
  素心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立刻吩咐人准备了马车,将她送回王府,同时还捎上一大堆药材。
  马车上有观音阁的标志,所以才到了王府门口,就有人迎了上来。见流云脸色苍白地下车,俱是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她竟与观音阁有旧。要知观音阁与皇宫贵族往来甚多,但一梅师太向来清高,这马车亦很少载人,如今竟专程送流云回府,这些下人顿时对她肃然起敬。
  但流云已没有任何心情顾及旁人的态度,一下车就直奔梅园,才到门口就见着雷急冲冲地走出来,差点撞上。雷跺脚指着她大声道:“你又跑去哪里了,我们把整个王府都翻遍了,王爷还派人上街去寻你。少爷还道你生他的气,急得不得了,连药都没——”望见流云满脸的泪痕,责怪的话怎么也再说不出口。
  流云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两眼,低头进屋。
  陆子澹就坐在厅里,听见她进门的脚步声,霍地转身,眼中射出复杂神色,“你——”竟然硬生生地站起来将流云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别再吓我了好不好,我受不住了。”头低在在她颈项里轻轻出着气,声音竟已沙哑。
  许久不见她回应,松开怀抱低头看眼前的人儿,竟然泪湿胸襟,哭得无声无息。心里更加怜惜,温柔地抚去她脸颊的泪水,小声问道:“怎么哭了,可是我弄痛你了,还是生我的气?不是我不带你去,只是你身子的确不好,受了这么重的伤,若不好好调养,将来会留下后患。”
  流云倚着他的胸口一个劲地摇头却不说话,不想他看出异样,努力止住眼泪,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就是想哭了。”说罢小心地将他扶着坐下,柔声问道:“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我送你!”明明知道这一去数月,明明知道他命途坎坷,却不忍拂了他的意。趁着他有生之年,做自己愿做的事,到走的时候也不会后悔了。
  秋意渐凉,再过些日子天就寒了,往北更是天寒地冻。流云把马车四壁都裹上厚厚的羊皮,还从李闻持那里要来一张虎皮铺在车内木塌上,此外还有各色药材,果脯,药酒等储在车底匣下,以备不时之需。
  布置这些东西的时候,陆子澹就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她,风雷电也远远地躲到一边不插手,却依稀听到流云唠唠叨叨地叮嘱个不停,像个多嘴的小老太婆。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摇头准备离开,一抬头,看见走廊处一抹浅灰色的身影。背脊挺得笔直,秋风起时掠起他散落的头发袅袅绕绕地缠在脸上,衣带随风乱飘,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落寞。
  撞见他们的目光,李闻持缓缓地转身,只留给一个挺直的背影。影子在秋日黄昏的阳光下拉得长长的,十分潇瑟。
  三人面面相觑,回首看一眼身后仍不自知的两人,娇小的人儿仍在爬上爬下,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车下的男子一脸温存的笑容,所有的繁华与纷争都不见,眼中只剩她一人。
  十月十日,晴
  瑞王率精兵五万出战凉州,蜀国候监军。郑帝率文武百官身着戎装征衣,批弓挂箭,于新华门送行,百姓皆高呼跪送。
  流云牵着黑马站在大兴城外的黄土破上,望着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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