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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偃罗汉好像在刹那间换了一个人一般,适才的嘻笑怒骂之状,一变而为冷酷森严,语声有如一根根的利刺,扎进五雷教各人耳中,寒懔与颤悚,是他们目前共同的写照。
于是,在狐偃罗汉再一次以冷厉的目光扫视各人的时候,杂乱的脚步声随之而起,五雷教各人慌忙的施行他们的敌人交待下来的语令,虽然,尽管每个人心中都是那么不情愿。
片刻后——
狐偃罗汉目注这一群垂头丧气的敌人悻悻退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慢慢浮上他肥厚的嘴角:
“嗳,饭未饱,酒未足,却先上演了一次全武行,真他奶奶的不合算,嗯,不大合算……”
他转过来,看见楚云仍在低酌浅饮,丝毫不为适才那一幕惨剧感到惊恐,神色之间,显得是那么悠闲而恬淡。
狐偃罗汉细细向楚云注视了一阵,微微摇头,大步行到桌前,道:
“楚非伙计,刚才那情景可有些唬人,是么,血淋淋的呢。”
楚云深沉的一笑,淡淡的道:
“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为了一个目的,一个希翼,总要经过这些坎坷,适才那些人拼命流血,是为了名声威信,就像我们打鱼的冒着狂风巨浪出海干活,亦是为了生活肚皮,假如每个人都丰衣足食,所望皆能如愿,那么,天下也会太平得多了。”
胖大的身躯重重的坐下,多肉的面孔上泛起一片迷惘,狐偃罗汉低声说道:
“伙计,你要不是天才,就必是个超人,但是,俺老严也不是白活了大半辈子,唉,难道俺当真就能走了眼不成?”
楚云又啜了一口黄酒,他知道,狐偃罗汉对他的举止谈吐又感到迷惑猜疑了,是的,一个寻常的渔夫,哪有见了如此凄厉的场面尚能这般镇静的?
狐偃罗汉拍了拍脑袋,喃喃说道:
“八十岁老娘真会倒绷了孩儿么?莫非俺这狐狸尚得回一回锅?唉,这位楚非伙汁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是个打鱼出身的啊……”
楚云忽然双眉一皱,手中竹筷悄然放下,望着狐偃罗汉含有深意的一笑。
当他笑容尚未舒平,当狐偃罗汉正感愕然之际——
店门外已响起了一个生冷僵硬的口音:
“整日打雁,却叫雁啄瞎了眼睛,老夫不用再看,严笑天,是你逞的威风吧?老夫等着你出来。”
语声冷厉,毫无情感,狐偃罗汉双目倏张又阖,一摸肚皮,呵呵笑道:
“外面这位仁兄,穷叫个什么劲,你认得俺,俺却不认得你,先报个万儿,待会再亲热一番不迟。”
门外虽有几盏黝暗晕黄的点点灯光,但黑沉沉的映不出多远,那冷硬的声音又响自夜影中传来:
“严笑天,老夫迅雷手康仰山,贱名陋号,谅阁下还不致于陌生吧?”
狐偃罗汉神色微微一凛,随即高声笑道:
“呵呵,康老儿,康五教头,久违了,俺老严这就出来拜谒慈颜。”语声始罢,他急忙压低嗓音道:
“楚非伙计,想不到来人竞是那毒心蛇范子文的师父,五雷教第五教头康仰山,这老小子一身所学极为不弱,单打独斗俺尚不将他放在眼中,不过,假如他若有帮手隐伏暗处相助的话,结果就不敢讲了,稍停俺出去后,自会见机行事,若万一情势不妙,你可不必管我,先到龙口域南二十里外的莫家村村口相候,俺定然赶去与你相会……”
说罢,他起身便往外行去。
楚云嘴角一抿,沉声道:
“千万小心,老兄。”
狐偃罗汉走出两步,闻声回头一笑,这一笑中,蕴孕着真挚的感激,他一指放在另一张桌上的十锭纹银,道:
“伙计,这些银子留一半赔偿店家损失其余的咱们收下了,你好生带着,反正都是五雷教方才拿出来的造孽钱,奶奶的,受之无愧,这叫做‘吃孙喝孙不谢孙’,哈哈!”
楚云轻轻颔首,门外又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
“严笑天,莫非阁下还要好朋友亲自入内相请吗?”
狐偃罗汉向楚云做了一个手式,狂笑一声道:
“康老儿,少他娘的大呼小叫,俺老严还会含糊不成?”
语声随着他的身形掠向门外,这时,偌大的膳厅内,只剩下楚云一个人。
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向四周一扫,确定没有第二个人隐匿厅内之后,那瘦削的身躯,已如一道流光,神速无匹的泻向膳厅门外。
片刻后,仅见人影微闪,楚云已悄无声息的站于店门之旁,此刻,他手上尚提着那个随身携带的狭长包裹。
匿在店门的阴影中,楚云那平素看去并无异样的双瞳,这时竟闪射出两道慑人魂魄的精芒,在黑暗中略一寻视,就发现在七丈外的一幢高大屋宇前,站立着四条人影。
靠楚云这个方向侧立着的,是狐偃罗汉严笑天,与他正面相对的,则是一个体形瘦,颔下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枯干老者,在这老人两旁,却分立着一个身材修长,面容黝黑的五旬老人,及另一个鹰目钩鼻,阴沉冷森的白衣老者。
看目前的情势,似乎异常紧张,四个人俱是保持着高度警觉,谨慎的注意着对方,但是,表面上却又是一派若无其事之状,不是一个久闯江湖的能手,决然体会不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楚云看得大多了,也尝试得大多了,他淡然一笑,在一次奇妙得无可言喻的纵掠下,宛如一片枯叶般飘落在距离四人不及三丈的一间房屋檐影之下。
当他拣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站稳身形的时候,狐偃罗汉那豪迈而又狂傲的笑声已传人耳内:
“我说康世兄,康五教头,你那宝贝徒弟也好,属下的一群废料亦罢,俺老严既然已经揍翻了他们,难道说,还能再叫俺捧个牌位去谢罪么?”
那站在狐偃罗汉对面的枯瘦老者,正是五雷教的第五教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迅雷手康仰山!
只见他气得干瘪的面孔上涌起一层红晕,花白的山羊胡子直抖,厉色道:
“严笑天,阁下不用在老夫面前卖弄口舌之利,须知老夫素来就不吃这一套,今天阁下既然蓄意架梁,我五雷教便奉陪到底!”
狐偃罗汉严笑天鼻子一耸,皮肉不动的道:
“俺老严赤脚的不怕你穿鞋的,江湖上是是非非,本就难下断言,难道只准你徒弟放火,不准俺老严点灯不成?这种新鲜事倒是少见,再说,毒链叟易兄与飞叉圣手吕兄也和俺老严有一面之雅,二位可不能助纣为虐,得堂堂正正的说句公道话,对么?”
立于康仰山左侧的修长老者,黝黑的面庞上浮起一丝怒色,冷然道:
“姓严的,五雷教与尊驾素来河井不犯,你做你的无本生意,人家行人家的教规,尊驾却如此辣手,残伤了五雷教如许人众,这种行径岂能为江湖所容?假若不是吕某兄弟随康兄偶而经过龙口,只怕本地的五雷教弟子要叫你个个诛绝了!”
狐偃罗汉严笑天呵呵一笑,倏而神色一冷,道:
“毒链叟易合与你飞叉圣手吕无咎乃结义兄弟,二位并非五雷教之人、自然犯不着趟这浑水,更无庸替康老儿说话,老实说,俺姓严的只要做出一件事,便从来不管其后果如何,更不理有哪些英雄异才为对方撑腰!”
那一直没有启口,鹰目钩鼻的白衣老者,这时阴沉的一笑,缓缓踏前两步,冷森森的道:
“严笑天;你在鲁晋一带,触脚生意也做得差不多了,老夫兄弟早就看你不大顺眼,今天便是没有康兄这档子事,老夫兄弟也要寻你试试身手,看看朋友你作好犯科,到底凭着多大道行。”
狐偃罗汉了摸那突出的肚皮,细小的眼睛眯起,阴阳怪气的道:
“俺说老易啊,你别他娘的臭美了,俺老严独来独去,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多的是,这是俺姓严的出大力换来的,怎么着,你这老小子看着眼红么?”
迅雷手康仰山额际青筋暴现,双目怒睁,厉吼道:
“严笑天,是非曲直,公理黑白,且在手下见真章再说,如此这般徒逞口舌之利,算是哪门子英雄好汉?”
迅雷手康仰山话声出口,毒链叟易合与拜弟飞叉圣手吕无咎立时各自移出三步,虎视眈眈地,蓄劲以待,空气在刹那间紧张起来。
狐偃罗汉狂笑一声,大声道:
“少在俺老严面前虚张声势,奶奶的,神仙老虎狗,生旦净墨丑,什么角色俺老严不曾见过?什么阵杖俺老严不曾经过?打老婆吓孩子的这一套拿回去唬你们的龟子龟孙或能生效,在俺老严面前却是青楼女碰上空心大佬棺——白夹缠而已!”
接在他的语尾之后,忽而响起了一叠声苍劲的冷笑,但是,这冷笑之声却并非自迅雷手康仰山等三人中任何一个口中发出,它是来自另一幢屋宇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