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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这是乌朗赛音图亲自出手射杀的。
所以,他一定要亲眼看看,弄清楚小虎究竟是怎么被围住的——如果没有被围住,哪怕是神射手,也不能在密林之中射杀它们。
他在昭文的衣袖上擦干净脸,仰起头一脸严肃地道:“姆妈,我答应你,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杀人。”
他将决人生死的话语,说得如此流利自然、轻而易举,昭文的脸色不由变得惨白,绝望地意识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阿沉已经变得越来越像那些野蛮的胡虏一样残暴冷血了。
生于荆棘丛中、虎狼之地,她的阿沉,若是不变,就不能生存下去。
可若是变成这个样子,小小年纪便造下杀孽,这又叫她如何能够安心?
来世或许缥缈不可知,杀孽或许可以让她来一身承担。
然而,善泳者终将溺于水。
她只希望阿沉这一生能够平安喜乐,但杀端一开,双手染血,又如何能够平安喜乐?
时近年关,天气又冷,因此,出了宣州城,路上便寂无行人,宋域沉一行人放马急驰,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望见了那个庄园和庄园后的山林。
同古拉噶有些担忧地看看身边的宋域沉。宋域沉紧绷着脸,两眼仍是微微发红。那张虎皮褥子就搁在身前,堆积起来,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也就在这时,同古拉噶突然听到了迎面而来的箭枝破空之声,来不及多想,立即纵身将宋域沉扑下了鞍。
箭枝是从庄园的门楼上射过来的。居高临下,弓重箭长,速度又快,虽然似乎只有两三个人,却压得他们这一行人无还手之力,转眼之间,已被射倒十余名卫士,竟是箭无虚发!
同古拉噶和宋域沉的坐骑都在照面之间便被射杀,同古拉噶将宋域沉按在倒伏的马儿后面,自己抽出长刀立在一旁警戒,同时喝令余下的卫士四下散开,尽快脱离对方的射程。待到门楼上射过三轮、弓箭手稍作休息之际,同古拉噶拖着宋域沉迅速后退,看看已经退到射程之外,门楼上蓦地飞来连珠三箭,倏忽已到面前!
同古拉噶挥刀劈落了第一枝箭,第二枝射中了他的左胸,第三枝箭则直奔宋域沉头部而来。同古拉噶原本是用左手拖着宋域沉的,左胸中箭后,手上失力,宋域沉失了平衡,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刚要挣扎着站起,忽觉心中一寒,不假思索地顺势仆倒在地,箭枝从他头顶飞过,堪堪插在他身后的草地上,入土三分,尾羽尤自颤动不止。
同古拉噶已经倒了下去。
宋域沉独自暴露在对方那名神射手的射程之内。那个人方才没有出手,为的便是将他诱入到足够近的地方。
三箭之后,稍稍停一停,又是三箭。
只是,箭枝刚要离手,远远望去,伏在地上的那个小小幼童,忽然纵身跃起,厚重的虎皮褥子竟然被他奋力展了开来,遮住了射手的视线。门楼上的射手不得不等了一会,其实也就是虎皮从扬起到落下这么一眨眼的时间。
但就在这一眨眼间,宋域沉已经如同一头小鹿般蹿出了数丈之远。
射手仓促之间略略抬手,箭枝离弦,成扇面散开,无论宋域沉向左还是向右闪避,都会被箭枝射中——当然,射手不以为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听懂脑后的风声、察觉到正对着他后心的那一箭,然后及时作出闪避的动作。
箭枝逼近时,宋域沉突然向前扑倒,箭枝再一次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门楼上的另外两名射手诧异地吹了声口哨,而那神射手则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再次抽出三枝箭来。
宋域沉并不是从原地爬起,而是就地打了个滚,顺势站起,还借了这一滚之力,又向前蹿出不短的一段距离,而且这一回他跑得忽左忽右,忽快忽慢,仿佛脑后还长了一双千里目一般,可以清楚地看到门楼上这名神射手瞄准的方位,及时调整自己的位置。
转眼间他已经跑出了射程。
门楼上的三名射手面面相觑。那名神射手收起弓箭,示意另两人跟着他立刻离开此地。
临走之际,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远处那个孩子,已经转过身来,喘息初定,神情严肃,忽而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虽然隔了这么远,那名神射手仍是觉得心头震动了一下,停了一停,方才转身离开。
宋域沉立刻命令两名卫士先行回城报信并搬援兵,幸余的卫士检查死伤者,重伤无救的当场给了一刀,死亡者暂且留在此地,其他人只要能爬起来就都骑马回城,惟有左胸中箭、奄奄一息的同古拉噶,宋域沉命令两名卫士用绳网将他架在两骑之间,一道回城。
这一次他们撒了十名哨探出去——来的时候,总以为四十名卫士足以砍杀任何不怀好意的刺客,兼之这一路上地势开阔,视线所及,均在他们的弓箭的射程之内,是以连哨探都懒得放。
余下的卫士都默不作声,看着宋域沉时,一个个都神情古怪。
连同古拉噶都在照面之间便被那名神射手放倒,偏偏年幼的小公子毫发无伤,闪避箭枝的动作,灵活敏捷得不但不像孩子,甚至不像……
联想到将军府中各种各样的诡异传言,他们不敢再猜测下去了。
无论是鬼是神,小公子只怕都大有来历大有神通。
回到府中,昭文刚刚将伊失里的管家打发走,让那管家去查问虎皮的来历去了。听了卫士的禀报,大惊失色,明明知道宋域沉毫发无伤,仍是紧紧抱着他不敢放手。她无法想像,如果阿沉这一次没有躲过去又会怎样。
宋域沉伏在昭文怀里,一声不吭。
他没有再喊打喊杀,昭文反而觉得心中不太踏实。
也许阿沉心里正盘算着什么更可怕的计划。
她或许应该阻止阿沉,不要让阿沉在那杀戮之中越陷越深。
可是,如果这一切要用阿沉的性命来换,她宁可看着阿沉双手染血,所有罪孽,都由她一人来承担。
宋域沉只在昭文怀里呆了一会,便爬了起来,叫上两名卫士,亲自拎了一枝雪参,去看望正在医房中治疗箭伤的同古拉噶。
同古拉噶反应很快,运气也不错,及时晃了一下身子,是以箭枝没有射中心脏;又因为射手力气太大,箭枝几乎是透胸而过,箭头也没有卡在身体内;加之他体魄强健,郎中奉了乌朗赛音图的命令,用的都是上好伤药,是以宋域沉来看望他时,箭枝已经拔出,伤口已经裹好,人也清醒过来了。
宋域沉当时那不可思议的爆发,早被生还的卫士有声有色地给大家说了一遍,是以他走进医房时,房中立时安静下来,投在他身上的视线,或惊或惧,复杂得很,只不过没有人胆敢上前来探问个究竟。
而因为这个缘故,他在同古拉噶的榻前站定时,同古拉噶的心情,也是复杂得很。
宋域沉一本正经地谢过同古拉噶的救护之功,向郎中问了伤势病情,将带来的雪参,着医僮切成薄片,每个伤者都含了一片,余下的则吩咐郎中尽数留给同古拉噶,表示自己非常希望同古拉噶早日康复、重新负责他的日常安全。
宋域沉的这番作派,众人看了眼熟得很,有机灵的早已看出来,宋域沉此举,却是将乌朗赛音图驾驭部众的那一套手段,学了个五六成像。
同古拉噶惭愧地推辞道,自己其实没做什么,全是小公子天生机敏,长生天护佑,方才平安脱险。
这是他的真心话。中了一箭之后,他很清楚那个神射手的可怕。
小公子居然能够逃过对方的三轮七箭,这可不是“运气”一词可以解释的。
临走之际,宋域沉忽而俯身将一串佛珠放在同古拉噶的头边,小声问道:“那个神射手,多半正是射死我的老虎的人。他是不是与哲别同族的别速部人?”
别速部世代盛产好射手,成吉思汗的大将哲别,便是其中佼佼者。
同古拉噶错愕地道:“也有可能是另外哪一部的射雕者。”
他们对视一眼。同古拉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大变。
无论是别速部的射手还是另外哪一部的射雕者,都不是江东汉人能够指使得动的。惟一的解释是:那名神射手,是某个蒙古贵族请来刺杀宋域沉的。
至于是哪一个蒙古贵族——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宋域沉直起身来,垂下眼帘,轻轻说道:“你好好养伤,我已向佛祖祈请,一定会保佑你平安康复的。”
这一番话,已经没有了初时的客套,反而多了一些隐约的、不自觉的信任和盼望。
只要不是乌朗赛音图想杀自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