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同古拉噶想了一会才谨慎地问道:“小公子为什么这样说?”
宋域沉的语气,理所当然:“听出来的呀!”
看着同古拉噶满脸的困惑,宋域沉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不同部落的人,唱歌和说话的声音,都不一样啊!”
每一个部落都会尽可能地将自己的人送到乌朗赛音图身边,人数的多少,直接说明了各个部落实力的强弱以及乌朗赛音图重视的程度。宋域沉方才暗暗数了一回,共计十三个部落,其中与同古拉噶口音相同的,连同他身边的两人在内,不过寥寥七人,除了同古拉噶,还都是普通士卒,完全不能与其他部落相比。
同古拉噶脑中有些晕,他很难明白,为什么小公子能够从声音之中,分辨出每个人的来处和出身。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眼前的小公子心生敬畏。
因此当宋域沉问起他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尺职尽责地呆在自己身边时,同古拉噶的理解是,小公子已经知道,为什么是他被派过来,所以,小公子问的其实是他的真正想法,如果不能确定他的忠诚,小公子恐怕不会真的信任他。
同古拉噶单膝跪下,正视着宋域沉,郑重地道:“小公子,昭文夫人,是我们全体族人的恩人!”
他们的部落,因为人数太少、力量太弱,南下途中损失惨重,定居宣州以来又失去了仅余的二十名勇士,新的勇士尚未长成,恰巧又遇上瘟疫流行,族中青壮大半染病,老弱妇孺难以维生,如果在草原上,这样一场瘟疫过后,十不存一,幸余的族人必然会被其他部落瓜分,而同古拉噶也将成为牧奴,再无出头之日。
然而,为了不让蒙古军中流行的瘟疫,蔓延到整个宣州,昭文不得不向乌朗赛音图进言,从被掳为奴的汉人之中,寻找出十余位郎中和三位曾经任过州县职的文官,将前朝一整套防治瘟疫的章程,尽数立起,总算在三个月内,将瘟疫控制住了。不过最初时乌朗赛音图和他的部属,对这一套繁琐细碎的规章条文,极不耐烦,又并不信任昭文找出来的人,因此不少部属都没有照做,倒是同古拉噶的部落,生死存亡之际,无路可退,于是干脆全盘照做,最后居然只丧失了寥寥数名老弱,便捱过了那次瘟疫,也逃过了被吞并的命运。
同古拉噶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末了感慨地道:“我们族中不少人家都为昭文夫人立了长生牌。”
他们都欠了昭文一条命。
宋域沉看着眼前认真得近于虔诚的同古拉噶,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他能够体会得到,昭文是希望他变得强壮勇武、有能力保护自己;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柔弱者是如何被屠戮践踏,只有像乌朗赛音图这样的人,才能够不畏惧他人的刀锋。
然而那些文弱的官员与郎中,还有柔弱无依、不得不在宣州将军府的后院隐忍蛰居的昭文,却能够从瘟神掌中,救出无数性命,让同古拉噶这样的勇士,甘愿以性命相报。
即便是他自己,也无限依恋着昭文身边的温暖柔软。
这样的矛盾,让他觉得困惑与茫然。
?
☆、卷二:万里浮云阴且晴(三)
? 转眼年底将到,那个包税商伊失里又带着一帮账房先生,到将军府中来对账了。
这一次宋域沉要求辛夫子带上自己一道去。他听说波斯算学自成一体,与中土相比,各有千秋,因此想要见识一下。
这一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一些,伊失里财大气粗,随行的五名账房,个个身着狐裘,伊失里身上的狐裘,更是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他给昭文准备的礼物,是一张虎皮褥子,满脸堆笑地说道,昭文夫人身体柔弱,天气这般寒冷,可得好好保养才是,正巧前日有人给他送了这张虎皮褥子,虎皮温热,正宜昭文夫人日常起居,这番敬意,还请夫人不要推辞。
昭文谢过伊失里之后,示意侍女将虎皮褥子铺到坐榻上。这两年她渐渐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身子也不如以前了,这些日子气候酷寒,更是浑身不自在,因此不能不暗自警惕,阿沉年纪还小,自己若是病倒,岂不是将阿沉独自留在了这虎狼之地?
所以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坐下之后,又招手让宋域沉也过来一道坐。
对账开始,宋域沉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翻看伊失里带来的、已经对完的一本账册。辛夫子对波斯算学略知一二,昨天教了他一点儿东西,他将辛夫子教的东西、面前这本账册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将军府的那本账册对照着翻看,伊失里的账房当他是幼儿好奇胡闹,只留心着不让他将账册弄脏弄坏,便由得他去翻看。
细细翻了三遍,倒也粗粗看出了一些门道。心中高兴,宋域沉将账册一丢,翻身便在虎皮褥子上打了个滚,滚完了之后才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房中,他失态了,脸上不觉一红,赶快坐端正了。
不过方才翻滚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点眼熟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让自己觉得眼熟?
这个念头,在宋域沉心中一掠即过,随即抛到了脑后,专心关注眼前的对账。
对了三天账,再次与辛夫子讨论起波斯算学来,只觉豁然开朗。
所以回到小院时,宋域沉心情极好,主动扑到了昭文怀中,向昭文撒娇,要请一个通晓波斯文的夫子来教他。昭文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下来,暗自盘算着要削减哪一项功课的时间,好挤出阿沉学波斯文的空档来。
宋域沉心满意足地爬起来,目光掠过虎皮褥子,忽然怔住了。
这张褥子,是由两张虎皮拼起来的,只是,这两张虎皮的纹路颜色为什么这样眼熟、其中一张虎皮的腹部还有一块更眼熟的褐色斑纹?!
宋域沉浑身哆嗦起来,昭文诧异地抚着他的头问:“阿沉,怎么了?”
宋域沉使劲推开昭文,将虎皮抱了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每检查一遍,都更绝望一分,终究愤怒地尖叫起来:“我要杀了他们!”
昭文吃惊地想要捂住宋域沉的嘴:“阿沉,你怎么能这样——”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阿沉,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恐慌。
宋域沉一扭头躲开她的手,飞快地跑了出去,大叫道:“同古拉噶!同古拉噶!我要出城!”
同古拉噶应声出现在院门外,领命前去准备。
昭文追了出来。时已近午,她想让宋域沉用过中饭之后再出城。但是宋域沉咬牙切齿地一定不肯答应,看看同古拉噶还得一点儿时间才会过来,他返身去抱那张虎皮褥子,打算带着一道出城。
虎皮长大厚重,宋域沉身量不足,双臂短小,怎么抱得过来?换了几个姿势,也不过拖着走而已。昭文见他两眼通红的执拗模样,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小心地问道:“阿沉,莫不是你养的那两只小虎——”
宋域沉拼命忍住眼泪,狠狠地叫道:“我要杀了他们,屠光周围二十里!”
他还记得,当日乌朗赛音图死了九个部众,就屠了周围九里的村落;他放养小老虎那片山林,人烟稀少,只屠周围两里,说不定一个人都没有,根本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那么他就屠二十里给他们看看!
昭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阿沉,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同古拉噶在院门外禀报道已经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发。宋域沉拖着虎皮就要跑出去,却被昭文死死抱住。
她绝不能让阿沉去学那些野蛮人屠城!
昭文用力将宋域沉按在自己怀里,轻声说道:“阿沉,你先静一静,听姆妈说。你这样鲁莽地跑过去,怎么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宋域沉使劲踢腾了好一会,也挣不脱拼尽全力的昭文,劲头儿过了,心气略平,靠在昭文怀里,嘴上虽然还在念叨着要砍要杀的,身子却已软了下来,眼泪再也止不住。
昭文一边给他拭去泪水,一边轻轻说道:“伊失里既然说这虎皮是有人送他的,咱们就得先问清楚,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送的,然后再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下去,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的。”
宋域沉静了片刻,说道:“姆妈,你去帮我问伊失里,我去山里看一看。他们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两头小虎聪明得很,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杀死,而且还杀得不损丝毫虎皮?
他仔细检查过,虎皮上惟一的伤痕,是在眼睛上。射杀它们的箭,正是从一只眼进去,另一只眼出去。
他不相信这是乌朗赛音图亲自出手射杀的。
所以,他一定要亲眼看看,弄清楚小虎究竟是怎么被围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