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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也曾抗议过,妈总轻飘飘地甩过来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担心什么?”
每逢这时,爸都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对一旁傻呵呵站着看热闹的女儿说一句:“你长大了可别学她,干这么俗气的事儿!”然后,就挂着一脸眼不见心不烦的神色,背着手走开了。
虽然爸动不动就冲她吹胡子瞪眼,但在这件事上,晓芙也觉得妈的行为很上不得台面。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妈会在十几年后的这个冬天翻出了意外的收获。
这一刻,晓芙的手像被谁强拉住了似的,按了开机键。等运行到开机密码的时候,她愣了两秒,试了试“lanlan”和“zhoulanlan”,都不正确;
她想了一下,输入了鸿渐□□的那一串密码“810222”,也不正确;
正要放弃,打算关机的时候,她的手又鬼使神差地触碰上了键盘。
☆、“四条腿”的“最后通牒”
这一次,她输入的是“lanlan810222”,屏幕运行了一会儿,黑了一秒,迅速跳入了桌面。
晓芙的心也在那转瞬即逝的一秒黑了。
她拿着鼠标,在电脑的各个文档里纵横驰骋,终于发现了一个存储了千余幅兰兰照片的文件夹。里面有她一人对着镜头巧笑倩兮,也有她和鸿渐两人对着镜头或甜蜜拥吻,或造型搞怪的合影,照片的背景有居家的,有某风景名胜的,有大街上随走随拍的……
晓芙的内心澎湃无比,她看到的不是一堆照片,而是一部普普通通又温馨无比的恋爱史。她和鸿渐是不曾有过这些回忆的。她不觉得照片上的女孩是个入侵者,反倒觉得自己是个专坏人好事的大电灯泡,像条银河似的横亘在这对相亲相爱的情侣之间。
就在那一瞬间,她坚定了离婚的意念。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同于弱智。那么按照这个逻辑,不在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应该不低,大概是荷尔蒙过于平静,她们可以理性思考的缘故。晓芙就在这理性的一瞬间思考了一个问题:她到底爱不爱照片上这个男的?她发现,她不知道答案。她又思考了第二个问题:爱是什么?她发现,她还是不知道答案。
自他提出离婚伊始,她并没有一种撕心裂肺之痛,只有种让人釜底抽薪的不安全感。她觉得自己像个站在车水马龙的路中央,又丢了手中导盲棍的瞎子一样,满心的委屈、急躁和恐惧,却又不知道恨谁骂谁叫谁。
重症监护室的病人家属的所谓陪床,其实白天是陪,晚上只能在医院的躺椅上睡觉。
一到了晚上,晓芙就抓了件外套,去监护室门口的长椅上躺下,走廊里的灯光直射在她脸上,她便把外套上的帽子翻过来扣在脸上。然后开始数羊,数到第四十一只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梦乡。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座独木桥前,桥下是湍急的河水,那淙淙流淌的声音听得她心里直发憷。桥对岸站着一群人,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有她爸妈,司令员和太太。大家都鼓励她说:“晓芙你快过来,这桥我们这么多人走着都稳妥得很,你就放心大胆地过,啊?鸿渐一会儿就来跟你会合了!”
她鼓起了勇气上了桥,谁知刚过一半,桥断了。她“噗通”一声掉进河水里,这河水跟一般的河水不一样,很热,她扑腾了半天也上不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把她弄出了水面,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那手拽着她往岸的另一面游,她努力想回头看看是谁,可就是看不到……
然后就醒了,醒来就吓了一跳。她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白大褂,正面容严峻地看着她。她赶紧坐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身高肩阔,像座雷峰塔似的立在她眼前,白大褂的领口里露出陆军军装的领章。他的身后还站了一群年轻的白大褂。
“你就是二号床的家属吧?”那人忽然问,声若洪钟。
小刘医生忙上前介绍:“这是我们马主任。”又向马主任介绍晓芙:“马博,这是刘志兰老太太的外孙女儿。”后来,晓芙才明白“马博”是“马博士”的简称。
谁知道这个马主任很不领情地回头瞪了小刘医生一眼:“我问你了吗?”
小刘医生忙闭上嘴,后退一步。
马主任几乎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晓芙说:“我想,刘医生昨天已经和你说过了,病人已经没有危险了,完全没有必要再住在重症监护室!请你配合我们工作,中午十二点以前必须让她搬去普通病房!把床位让给更有需要的病人!”
晓芙仰望着他,有点跟不上思路。那人已经迈着铿锵有力地步子走开了,后面的一群白大褂赶紧跟上。
她这儿脑子正稀里糊涂地转弯的时候,那人忽然又转过了身,扯开洪钟似的嗓门,隔着小半条走廊冲她说:“下回睡觉的时候,别拿外套捂着脸,容易窒息!”
晓芙下意识地一摸自己的头、脸,全是汗,不由自忖:刚刚梦见溺水的时候也不知挣扎了没有?要是挣扎了,那蛙泳初习者般胡乱扑腾的糗样也不知被多少人瞻仰过了?
形象尽毁!她不禁叹了口气。
对面长椅上坐着的一个大妈,也不知道是哪床病人的家属,等那一拨白大褂走远了才和晓芙悄声说:“他长得可真吓人,像座大黑塔!”
一宿都没睡个踏实觉的晓芙绷着脸和赖在重症监护室的外婆说:“人家科室主任亲口放话,您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搬出去,搬去普通病房!把重症监护室的床位留给更有需要的病人!”
正在床上抹天九的外婆一听老大不乐意了,把牌一推:“我不搬!叫你妈来和他们说!”
“我妈单位这两天盘点,没工夫来!”
“那叫你大舅妈来!”
“我大舅妈?地球都给您搜遍了,愣找不着人!再说她儿子今年考研,哪有时间管您呀!”
“那你给我去!去告诉他们你公公是谁!”
“外婆,这可是军区总医院。我公公也就是个军分区司令员,不是分军区司令员!您要在他管辖的那个小分军区总医院,我公公还说得上话,在这儿,他算何方神圣哪?世道不一样了,您一供销社退休会计,能在军队医院有张像样的床躺着,就知足吧啊!您出去看看外头走廊里头睡了多少病人?人家医院床位是真的紧张。”
“我不管!我可是出了钱的!跟他们讲,不就千把块钱一天吗?我儿子出得起这个钱!那个四条腿也就欺负我那死老头子不是部队里头高干嗳,不让我住重症监护室!”
晓芙一头雾水:“四条腿是谁?”
“你轻点!别让人听见!”外婆压低了声,道:“那个主任不是姓马?马不是有四条腿?”
“外婆,这可是部队医院,不是地方医院,医生都是军人,您可别给人乱找茬!”
“今天除非我死,不然谁也别想把我弄出去!”老太太说着就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也不知是跟谁赌气。她倒没再犯病,大概是知道这招在晓芙这儿不管用。
晓芙一脸的息事宁人:“得!我不跟您争这个!中央文件的有关精神我已经传达了,您要是坚决不肯执行,就等着四条腿亲自来请您吧啊!别怪我没提醒您,那人长得比李逵还李逵,抓您准定比抓小鸡还容易!您可别弄得跟钉子户似的,到时候让人给您断水断电!”
快到午饭点的时候,晓芙日益平静的思绪让鸿渐的一个电话给破坏了,当时她正在医院水房打开水。她没有去接。然而那手机响个不停,她索性关了机。
手机终于安静了,晓芙的心却不安静了,行为开始倒错起来。她忘了把热水瓶口内的软木塞塞上,直接合上盖子,刚拎起要走,一壶开水忽然汩汩地从瓶口流出,她吓了一跳,手一松,那热水瓶就在地上爆裂了。她的反应还算快,大大地往后跳了一步,才没烫到自己。
等她失魂落魄地拎着新买的暖水壶,回到病房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又将她生生拽回了现实。
☆、外婆和樱桃
外婆仍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凭小刘医生和一个小护士在那里俯身好言相劝,她也依旧闭着眼纹丝不动。马主任在一旁蹙眉观望,矗立的身影和窗外的雪松正好成了一前一后的两条平行线。看见晓芙进来,他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去走廊里说话。那手势里透着大大的不快。
果然,晓芙刚一在走廊里站住,他就质问:“我早上怎么和你说的?这都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怎么还不动窝?这是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是救死扶伤用的!不是什么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