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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腥血之气。
不动声色的坐在**沿,含笑望着夏侯凌深沉的捉摸不定的目光。小桌旁有冒着热气的参汤,他伸手取了过来,银勺子轻搅。
“宫内宫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夏侯凌轻咳一声,蜡黄的面上浮上病态的潮红。
“略有所闻!”夏侯景睿淡淡笑着,出言宽慰道:“皇兄别想太多,最紧要的是将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这朝中下上,黎民百姓可都指望着皇兄呢!”
夏侯凌嘴角扬起冷冽的弧度,眼里有苍凉而了然的冷笑,泛紫的嘴唇因为动怒而微微颤着:“是指望朕?还是指望朕最亲爱的好弟弟?”
夏侯景睿薄唇微勾起一个淡薄如浮冰的笑容,他牢牢看住他的眼睛,心头有犀利的恨意迸发出来,语气却是格外柔和的:“皇兄这话可就见外了,为你分忧解难,本就是臣弟的责任!皇兄如今身子不便,需要静养呢,臣弟帮你见见大臣,批阅折子,安抚民心,也是想让你安心养病!”
“真是朕的好弟弟啊!”夏侯凌面颊上浮出一个黯淡灰败的笑容来,直直盯着夏侯景睿的眼,似有无限不甘:“此番种种,朕统统不与你计较,朕只问你,玦儿被你藏到了哪里?”
夏侯景睿疑惑的一挑眉,徐徐舀着碗里的参汤,声线清和悦耳:“皇兄此话是何意?玦儿不是已经被你送出皇宫了么?他的下落,你应该更清楚才是吧?”
“你少在朕面前装模作样!”夏侯凌发狠的瞪着他,额角青筋尽数迸出,脸色铁青,如暴雨骤来,他的手突然用力一挥,打在夏侯景睿的汤碗上,“朕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儿,朕无话可说,但你休想,休想伤害玦儿一根手指头——”
参汤洋洋洒了一地,夏侯景睿也不慌,似早料到了他会有此一举般,只好整以暇的取了一旁的锦帕,细细擦着溅在手背上的汤汁:“皇兄可真冤枉臣弟了,臣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玦儿啊!他是臣弟的侄儿,是臣弟看着长大的呢,臣弟如何忍心?”
夏侯凌冷笑,急怒攻心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双眸恨不能放出一排排毒箭:“你连朕这个至亲手足都敢下手,何况玦儿?看着玦儿长大?朕何尝不是看着你长大?你还不是对朕出手了?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你留着日后下黄泉说给父皇听吧!”
夏侯景睿神色不变,半垂的眼睫挡不住眼里的讥诮神色:“至亲手足?亏的皇兄能说得出口……”
“你……你什么意思?”夏侯凌眸心骤然紧缩,憔悴的面上有惊愕飞快闪过。
“皇兄杀死了多少臣弟的至亲手足臣弟是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臣弟也是最近才知晓的,要不,臣弟说出来,请皇兄跟臣弟一块儿乐一乐?”他抬眸轻笑,嗓音愈发的轻柔了!
夏侯凌只恨恨的瞪著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瞠圆的双目几乎要破裂一般。外头明亮的天色阴沉了下来,间或还夹杂着闷闷的滚雷声。
似看不见夏侯凌的震怒,夏侯景睿起身走向窗边,动手将重重帷幔钩了起来:“这样热的天,还用这样厚的帘子,皇兄也不怕闷得慌么?也不知道那些伺候的奴才都是怎么做事的,依臣弟看,这些人才是真该死呢!”
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低矮的云层仿佛都要压下来了般,让人见了,心里更是窒闷的慌。夏侯景睿亲自动手换上了轻薄透明的纱幔,回过头来,夏侯凌依然恨恨的瞪着他。
他唇边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讽刺的笑意慢慢延上了他的眼角,是夏侯凌从未见过的凛冽与锐利:“皇兄,你可知道,你沿用了那么多年的夏侯姓氏,其实,你的身体里,没有半点皇家血脉——”
“你胡说——”夏侯凌身体猛的弹起,面容被惊愕迅速吞覆,整个人似被冻凝了一般,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竟敢如此胡言乱语,朕今日不治你的罪,便是连父皇都对不起了,来人……”
“来人?”夏侯景睿拍拍手,缓步走近他:“皇兄是想让那些人都进来,听听看皇兄是如何的从一个普通人家家里抱进宫来且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位置的么?如若是这样,皇兄尽管宣人进来就是了,只是,你知道,现在想要反你的人太多了,若不小心被他们知道了这一段,臣弟便是想为皇兄求个全尸恐怕都很困难呢!”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朕是父皇嫡出长子,你……”夏侯凌倏然暴起,两只眼睛在瘦削的面孔上暴突而出,似要噬人一般骇人,但他身体已然虚弱到了极点,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暴怒与暴起,整个个人如枯木落叶般倒了下去,半伏在榻上喘息不已。他身上流着的,自然是高贵的皇室血脉,怎容他这般侮辱而不动怒?
夏侯景睿微微含了笑意,那笑明艳而冷酷:“四十多年前,你的母妃还不是皇后,为了巩固家族利益以及觊觎皇后宝座,她买通了太医院里一名姓郭的太医,以假怀孕来固**,九个月后,买了七川县边远山区一名男婴,偷偷带进了宫里,皇兄,那婴孩儿就是你——”
他说的毫不委婉,话音干脆利落,一字一句犹如锋利的刀剑,重重落在惊骇不已的夏侯凌心上,他的面容已然扭曲,大滴大滴汗珠滚滚而落:
“……你,你胡说……朕是天子,是父皇的嫡出的长子……”
“皇兄你还真别不信,这样的事情,臣弟敢拿来与你玩笑么?”夏侯景睿扬一扬长眉,瞧着夏侯凌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的凄厉的潮红,知他惊怒到了极点:“若非这次的瘟疫事件,若非那家人拿了这块血玉去典当,臣弟也不会知道,当今圣上居然有着这样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身世呢!”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婴孩小手大小的遍体通红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海棠的血玉,玉佩呈弯弯的月牙状,往前一递:“皇兄请看看,这玉是否与你母妃常常佩戴的那块很相似?非常凑巧的,这一块与那一块,是一对!”
天际深处传来隆隆的沉闷的雷声,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只敲得人耳膜似乎都痛了起来。夏侯凌的脸色灰败如土,枯槁的手紧紧捏着夏侯景睿递来的如血般醒目的血玉,手背上青筋暴突,似是要用尽全力将之捏碎一般,与此同时,他的鲜血从喉头涌出,点点滴滴喷溅在明黄的被衾与他手上本就艳红的血玉上。
夏侯景睿明艳而痛快的笑了:“皇兄,别恼啊!你看你身子本就虚弱了,经不得这样惊怒的……你放心,臣弟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毕竟,这样的惊天丑闻若宣扬了出去,丢的可是夏侯一族的脸呢!”
“你……你想威胁朕……”那血,滚烫的鲜血,从他口中大口大口喷出来。他死死盯着夏侯景睿,灰败的眸子有着无尽的憎恨与不甘。
“我只想与皇兄你打个商量!”夏侯景睿薄唇冷冷勾起,眉梢微挑,斜睨着夏侯凌:“你该知道,朝中官员与百姓有多恨你,他们甚至跑来找臣弟,要臣弟出来主持大局,对了,你知道他们预备逼宫的事情吗?”
“……谁敢!”他浑浊的目光如利剑般一亮,却更像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
“臣弟想,与其被人家逼宫,还不如皇兄你自己鞠躬下台比较好?对不对?这样,臣弟还能留你一具全尸呢!”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卷明黄的锦帛来,“皇兄,你看,这是臣弟特意为你拟的禅位诏书,只要盖了朱印就能生效了呢,你觉得如何?”
“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他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绝望的气息瞬间淹没了他,仿佛一夕之间,支撑他的力量都被一丝一丝的抽走了,是那样绝望而空洞的望着紧闭的门扉。
“你乱棍打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这时候,还会有谁听你的命令进来打死我呢?”夏侯景睿怜悯的瞧他一眼,微笑着摇头:“这么些年,你对我试探,你布局,你起杀心……都没错,你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一年接我回京以博取你的好名望。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千不该因为忌惮我母妃的聪慧而赐她鸠毒,知道吗?”
“你……你竟然都知道……”急怒攻心的夏侯景睿空洞的眼睛里有惊惧一闪而过——这么隐秘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一直以为,一个无知的五岁稚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说的没错,他不该接他回京,不该让他活着的!可是他当时,一副纯真稚幼不解世事的天真模样……他如何想得到,他居然拥有这样深的城府,能不动声色的隐忍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