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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若正背对着门口坐着,流光透过窗子覆在他的周身,他穿着白色衬衣,从背影看过去,与以前无异,在白纱窗帘之间。浅麦色藤椅之上,发丝轻扬,有一种唯美之感。
“云若。”方锦如轻轻唤了一声。
江云若微微侧首。闭着眸子,唇角扬起一点点,道:“回来了。”
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在这寂静的屋子里缓缓响起来,像是小提琴在幽怨地响。
“如今是什么天气了。我想着,当时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小丫头,躲在你家的仆妇身后,忽闪着大眼睛,怯怯的样子。总觉得不那么引人瞩目。”江云若竟回忆起了往事,语气柔柔的、淡淡的。
方锦如走过去,素手搭在他的肩头。他抚摸着覆盖上她的小手,脸颊侧着贴了过去,轻轻摩挲着:“可是后来,当你成为我的弟媳,我却慢慢地发现你的光芒。是那么耀眼,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让我神往,却又让我害怕。那时候,我甚至开始后悔我以前的风流,我甚至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认识你,或许在盼宇之前,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现在的你我,也不会如现在这样……”
方锦如心酸道:“不要这么说,倒像是老头子了,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江云若身子似微震了一下,细不可闻地重复:“以后的日子?”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你定然很为难了……那人,他会放了你么?”
江云若的一句话,又将方锦如从伤感的氛围中拉回了现实。
是啊,一天时间!一天,就要做出抉择。若是选择了江云若,以兆苍那时候的冷冽态度,以他现在的势力,这方家和顾家的产业,他想摧毁,简直易如反掌,而且,他是会这么去做的。
在她从兆苍那里出来的时候,廖青峰已经和她说了郭夫人如今的下场,她被关到了城郊的小宅子里,比起她从前面朝大海的生活更要低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任她曾经多么辉煌,如今也和普通村妇无异。
廖青峰和方锦如说这话,有着更深层的含义,郭夫人尤是如此,而方锦如,若是一意孤行地与兆苍作对,最终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廖青峰希望方锦如理解兆苍的占有欲,理解他摧毁的态度。他希望方锦如能做出明智而谨慎的选择。
可是现在,方锦如在茫茫白光中,听着江云若似老者般回忆往事的伤感语调,看着他的长睫轻颤,在脸上投射出浅浅的扇形阴影,突然产生了一念倦意,那些红尘中的起伏,那些风花雪月,都消失不见了也好,就这么守着一个失明的江云若,哪怕以朋友的身份,相依为命到终老,平淡地几乎要落到泥土里。
想到这里,方锦如就笑了,道:“怎么又说起这些了,我听你说我的事,还没有听够呢。”
江云若的脸色便微红了些,道:“还记得那时候在街边救了个孩子,你递过手帕给我让我擦伤,那时候我的心里真是惊了一下,但是又十分不明了,一时间十分恍然,到后来,你亲口叫我‘云若’,再到后来在大雨之中,我才逐渐接受了我的内心,其实我的心,也早已经动摇了。”
江云若说到这里,方锦如已经觉得十分赧然,果然这一切的由头,都是由自己挑起,那时候的自己,一心想着和江云若再续前缘,即便是兆苍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示,那时的自己也并不接他递过来的心意。可是,当兆苍在危难之中,用生命换取她生存的机会的时候,那一刻,一切都转变了,当兆苍死亡消息的那一刻传来的时候,和江云若的感情,终于消失殆尽,只剩下心底的一片茫然。
原来重生一次,走了不同的路,种下不同的因,便真的会结不同的果。
“只可惜,只可惜……”江云若道,“我后来做了那么多错事,让你伤心了,是么?当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站在你身边。那时候,站在你身边的人,是他。是么?”
方锦如不语。
江云若又道:“你方才突然出去,是不是出事了?你不用瞒我,我听到母亲的语气,便知道有事发生了。是不是,他来找你了?抑或是,他为难你了?”
江云若的手,将方锦如的小手拉得更紧了些。
“没有的事。你别瞎想,好好养病。咱们明天就去医院再看看。”
“没用的。”江云若皱眉道,“医院都看遍了,医生都束手无策。我已经不想挣扎了。”他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摸索着将方锦如揽进怀里。将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头,低声道:“过了今天,你回去吧,回到他的身边吧。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
方锦如一怔。道:“你怎么了?”
“呵呵,我如今只不过是个瞎子,怎么给你幸福呢?”江云若的语气低低的,“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而今。我只希望你一切无恙,岁月无殇。”
江云若的怀里有往昔记忆中的淡雅气息,和兆苍不一样。他像是静静流淌的水,而并非兆苍那般,像火一般,要将一些烧毁。
“不,”方锦如的泪无声息地落了下来。不知是因为江云若带来的伤感,还是因为离开兆苍的心痛。“你别想这些,我不走,你要好起来。”
过了一瞬,江云若突然笑了声,道:“你记得那个同福米粥么?我今天胃口不错,你帮我买块他家的芝麻糕吃,好不好?”
方锦如便笑道:“好。”
她扶着他上床躺着,又给他掖了被角。
江云若仰面微笑,那笑容久久地挂在脸上。
方锦如拿着小包出了门,打上洋车,刚行了没有多久,却突然来了一阵冷风,将方锦如吹了一个激灵,她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忙唤住了车夫。
“停车!快!快!回去,回去!”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突然攫住了方锦如的内心!
仿佛那四遭的声响仿佛完全沉寂掉似的,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青山路十五号,也不过十余分钟的工夫,她忙不迭地下了车,扔下车钱跑回小楼。
刚进一楼,便听到楼上传来江太太的哭声。
方锦如大骇,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江云若的房间开着门,江云若和江母都坐在地上,江母正抱着江云若哭泣。
他们的旁边有着花瓶的碎片,江云若的手腕上有浅浅的一道,所幸不深,并不要紧。
江母边哭边道:“你这是要干嘛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方锦如觉得身形踉跄了一下,果然!江云若刚才支开她,是想自寻短见!
方才出了门,走了一会猛然惊觉,这一切太不正常!
江云若怎么会突然支开她去买什么芝麻糕,他方才那些话,也好像把一生都说完了似的。
方锦如将几欲涌出的泪水狠狠憋了回去,走过来,帮着江母拉起江云若。
“你……怎么……回来了……”江云若感受到方锦如,断断续续说着,声音哽咽。
方锦如咬牙狠狠道:“你再犯傻,我便和你一道,咱们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江云若极惊悚,道:“怎么可以!”
“那你又怎么可以?你若是真走了,家里人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你想过吗?!”方锦如将江云若扶到床头坐着,又对江母道:“伯母,我来劝劝他,您去歇会吧,别哭了。”
江母点点头,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方锦如拉着江云若的手道:“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江云若道:“其实,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听说了——在你之前出去的时候,我听母亲打电话时候说了,方氏和顾氏的工厂都出事了是么?那人对你下这绊子,是因为我的关系,是不是?我不想再拖累你,我也不想让你的一切付出,付诸东流。我已经是个废人,活着也没有用了……”
方锦如握紧双拳,那积极阳光的模样,为什么从面前这个人的身上完完全全地消失掉?
她俯下身子,将冰冷的唇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嘴唇蠕动,轻轻道:“别死,我求你,别死。”
上一世为爱而死,这一世可不可以活着,好好活着……
……
书房的壁钟已经又敲了钟点,沉重而带着余音的声响,伴着窗外的晚霞光芒,都陷入了夜色里。
屋内的视线,慢慢变得黑暗,有手下悄然点亮了墙角的一盏落地灯,可是光线却还是并不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