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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太后与阁臣们僵持在了那里,新帝也就一直没有登基,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暗地里的揣测,朝野上下都有些动荡,就连民间也渐渐有了些非议,愈演愈烈
这一些,程东阳等内阁大臣们都心知肚明,却又束手无策。
十一月初一,首辅程东阳和六部尚书聚集在内阁大堂议事,几位大人或忧心忡忡或冷眼旁观或心怀鬼胎心思各异。
“程大人,”兵部尚书陈元州正色对程东阳说道,“再过三日,距离大行皇帝殡天就七七四十九日了,照例,大行皇帝梓宫应该起灵迁入皇陵若太子再不登基,下官就怕朝野与民间都会引起混乱和动荡”如今的大裕再也经不起任何动荡了,若再有蛮夷入侵或者如裕王、燕王之乱般的内乱,恐怕大裕这座大厦就真的要崩塌了
但后面这些话,陈元州却是不敢说出口。
程东阳何尝不明白,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他眉宇深锁,这一个多月的操劳让他看来憔悴了不少。
程东阳以及恩国公等大臣都希望太子早日登基稳定朝局,可是,太后已经对着群臣放下狠话,只要太子敢在皇帝死因不明的情况下登基,她就一头撞死在皇帝的棺椁上,血溅当场!到时候,她就看太子如何堵天下悠悠众口,如何收服朝臣之心、百姓之心!
她倒要看看太子有没有本事做个暴君!
这一句话几乎是诛心了!
若是太后真的如此,那么太子登基反而会让大裕的局势更为动荡,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
这段时日,程东阳伤透了脑筋。
他们也想查明皇帝的死因,但是事关皇家,如何查?!
哪怕是勋贵大臣家中死了人,都可以三司会审,查出真相,但是一旦涉及皇家,能问却不能审,更不能刑,甚至不能贸然派兵在各宫各府搜查证据,这案子又该如何查?!
大理寺不敢查,刑部不敢查,都察院也不敢查!
程东阳半垂眼眸,沉默不语,倒是吏部尚书李恒忽然出声对陈元州道:“陈大人,太后娘娘的顾虑也未尝没有道理,太子若是此时登基未免名不正言不顺”
刑部尚书谷默也紧接着义正言辞地附和道:“李大人说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宫中有人大胆弑君,还是应将这毒瘤揪出才是!”谷默虽然没指名道姓地说是太子弑君,但是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程东阳不动声色地瞥了李恒和谷默一眼,如今六部尚书齐心不一,李恒和谷默二人都是恭郡王党,还有其他尚书尚在观望局势,朝中又有其他的恭郡王党借着太后之名狐假虎威,上蹿下跳
他便是首辅,也掌控不了人心!
程东阳心如明镜,心知再拖下去,他恐怕就快要压不住朝堂的局面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的碰撞声,几个阁臣都是下意识循声看去。
伴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高喊着:“八百里加急,西疆有紧急军情!”
一句话听得堂中的众人皆是面色大变,心中一沉。。。
很快,一个风尘仆仆的将士在一个小内侍的引领下,快步走入堂中,对着程东阳和诸位大人下跪抱拳,焦急地说道:“程大人,八百里加急军报!驻扎在飞霞山以西的两万南疆军动了,直接进入飞霞山,大军往东而来”
那将士仰起头来直视程东阳等人,方正的脸庞上胡子拉碴,双目赤红,一鼓作气地说了一连串话后,他的声音嘶哑而刺耳。
堂中的几位大人感觉对方的字字句句仿佛是万箭齐发,朝他们直射而来,几乎以为他们听错了。
南疆军这是要从西疆杀进中原?!
这么看来,镇南王府是真的要谋反了!
几位大人皆是大惊失色,目光都落在那来传讯的将士身上,也包括原本打算静观其变的大臣,再也无法淡然处之。
大裕人皆知飞霞山之重堪与雁门关相比,是大裕西境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自年初,南疆军取代西夜军占据飞霞山后,这大半年来一直驻扎原地未动,似乎并无东征之意,没想到如今竟然毫无预警地动兵了!
李恒和谷默面面相觑,皆是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中衣汗湿。
恭郡王与他们说,镇南王府只是危言耸听,决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东征中原大裕,那些话还犹在耳边,可是现实却一巴掌甩得他们脸上生疼,心中生惧
礼部尚书满头大汗地说道:“程大人,镇南王府这是先礼后兵”
不错,先礼后兵。
上次镇南王府派了来使当着百官恭贺太子登基,可是至今太子却还未登基,既然朝廷不理会,南疆军就直接挥军东来
这是一个**裸的威胁!
现在南疆军还只是行军,但下一步呢?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攻城了?!
南疆军打得那如狼似虎的西夜人俯首称臣,连百越、南凉两国也一并攻下,其战力已经毋庸置疑,那么,大裕军在如此精兵悍兵的攻击下,又能撑多久?!
倘若大裕真的走到国破家亡的地步,那么他们这些臣子就是大裕罪臣,将来上了史书也不知道会被如何唾骂,遗臭万年!
满堂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时间似乎放缓了直到程东阳毅然地起身道:“西疆军情紧急,当召集百官立即与太子殿下商议!”
其他几位阁臣面面相觑,皆是毫无异议地应声。
皇宫随之骚动喧哗起来,一个时辰后,谨身殿就被文武百官挤得满满当当,群臣皆听闻了西疆军报,一时气氛如乌云压境,风雨欲来。
殿堂之中,无人敢出声迎“战”,片刻后,方有大臣底气不足地表示,镇南王府分明使的是“空城计”,意在威吓,决不敢攻城!
紧接着便有人反问,倘若有个万一,他可担待得起?!
韩凌樊身着明黄色太子袍坐于上首,俯视着各怀心思的群臣,抿紧了嘴唇,眸中黯淡,任由他们在下方争吵不休。
这一幕是何其眼熟!
曾经对长狄是如此,曾经对西夜是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这便是他大裕的文武百官,朝廷的栋梁
殿堂中的喧闹声很快就戛然而止,又是一道闷雷紧接在西疆军报之后炸响!
一个小内侍微微颤颤地来禀道:“太子殿下,镇南王府派来的使臣进了王都!”
文武百官一片沉寂,心想:这镇南王府的使臣怕是就等着西疆的这封军报才进城,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就在那漫长的寂静中,一个身形高大、相貌堂堂的年轻将士大步流星地赶到了谨身殿,在百官注视中不卑不亢地前行,直面向太子韩凌樊。
“南疆军忠武将军黎子成参见大裕太子殿下,在下奉王爷之命来王都参加新皇登基仪式!”
黎子成并不特别响亮的声音在殿堂中响起,却如雷贯耳,令得百官竟不敢与之直视。
这黎子成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说,他要留在王都不走了,他要等着太子登基!
这分明就是镇南王派来王都的眼线,而且这眼线还派得光明正大。
这一步,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接不接就看大裕了!
黎子成唇角微翘,身姿如松,看来气定神闲。
相比下,文武百官却是身形伛偻,诚惶诚恐,只觉得眼前似有一把巨剑从西方挥来,那把剑已经高悬在了王都的上方
太子韩凌樊与站在殿中央的黎子成四目直视,百官都只以为这一切皆是镇南王所操控,可是韩凌樊心如明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镇南王世子萧奕的意思!
韩凌樊深吸一口气,启唇问候了镇南王父子,然后又命内侍领黎子成下去朝天驿暂住。
黎子成没有多留,谢过太子后,就离开了谨身殿,健步如飞地朝宫门的方向而去,很快,他就听到后方的殿中隐约传来大臣的声音:
“太子殿下,大行皇帝殡天已经月余,还请殿下节哀。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早日登基,安民心、定社稷!”
紧接着,就是群臣齐声附和的声音:“还请殿下早日登基!”
黎子成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满殿的百官皆矮了一身,跪在了地上,黑压压的一片
黎子成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看来他此行的任务十分顺利,没准还可以提前回南疆。
黎子成毫不流连地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去,这一次,再也没有停留。
谨身殿中,韩凌樊一直目送黎子成远去,方才看向那些跪伏在地的群臣身上,眼眶有些干涩,胸口翻涌着叫嚣着,心绪复杂。
群臣臣服,他似乎应该意气风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