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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抱着二胡甫一上台,就听台下啪啪的掌声,妙目扫去,除了华千山还有哪个?
他坐在前排,和众领导一起,他起头拍手,其他人又怎好落后。领导都鼓掌了,老师们哪能不领着学生鼓掌?
还未开始,掌声成片。
上林心里那个恨哟,巴不得抽他一耳光,看着他揶揄的目光,强忍咬牙的冲动,鞠躬,坐下,起了个调。
全场寂静。
一曲毕,鞠躬,下台,无视身后如潮掌声,笑对音乐老师的鼓励赞许——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无外乎占着新鲜的便宜,又有领导给面子,否则早被学生们不耐的轰下台了。拉的水平也只一般,胜在曲子还算活泼,流传程度较高,竟也有人在台下和声唱来,倒显得很成功。
二胡终究不是大众音乐,小学的学生哪能理解其音色的苍凉悲怆,大抵也只有自己这等再世为人的怪物,才会钟情于它吧。
没有感动别人,反倒感动了自己——秋上林也算第一人。
静静的坐在后台一角,思绪仍沉浸其中,无视周围的喧杂,轮到大合唱,潘玲等人急急上场,后台猛的空了下来。
顾致远主持任务告一段落,回到后台,目光一扫,看到了角落里的秋上林,走过去,不忍出声打断她的沉思,却终究看不惯她面上淡淡的伤感,咳嗽一生:
“那丫头!”
为了搞笑,故意带点方言腔,话一出口,顾致远自己先笑了,音调让他想起一个典故,笑着说:
“那丫头不是那鸭头。”
若是常人恐怕会莫名其妙,但他遇到的是秋上林,毫不犹豫接了:
“头上哪找桂花油?顾致远,你嘲笑我。”
顾致远本就和她一见如故,两人配合的如此默契,令他顿生同感,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好似经久的好友。
惊喜:“你也看红楼梦?”
上林忍笑,故意上下打量:“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顾致远,你小小年纪就看禁书?”
顾致远眼前一亮:“你和我爷爷说的一样!他也说小时候不该读红楼!”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他嗤之以鼻:“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个小丫头也敢冒充?”
上林抿唇,也不反驳,抱起二胡,拉了一段调子,挑衅的盯着他。
顾致远偏头,想了想:“谁说女子不如男?”
两人会心一笑,再不纠缠于争执。都大有寻到知音之感。
上林平时看书既杂且乱,下林不必说,长生对书籍也并无兴趣,殷夜遥读书多,但都怀有目的,功利性强,唯有今天遇到顾致远,两人说没几句话,心里都大呼痛快,棋逢对手、伯牙子期,虽然是刚刚见面,却都断定对方能成为好朋友。
两人说的痛快,讲到兴奋处,比手画脚,滔滔不绝。
秋下林缠着李长生讲话,无意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怔。
他姐和个陌生小子正讲的开心,那小子不正是方才报幕的主持?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再看看长生的脸色,吐吐舌头,再也不敢缠他,径自找别人去玩。
李长生得了闲,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坐下来,慢慢收拾东西。
汇演结束,匆匆上车,准备打道回府,顾致远依依不舍,叮嘱:“你一定要去我家做客,别忘记带着你说的字帖。”
上林也意犹未尽:“放心放心,对了,把刚才说的书都准备出来,我好看。”
两人这边上演依依不舍,浑然不觉李长生黑了面。
关系好的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捅捅他:“哎,马子都要跟人跑了,怎地,要不要哥们儿几个陪你揍那小子一顿出气?”
他们笑得龌龊,说的恶心,正是香港武侠电影流行的时期,孩子们一个个满脑子黑社会的想象。长生面色更加不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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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瞎说什么!”
他们嬉皮笑脸:“哟,害羞了害羞了。”
被长生一拳捣在肚子上,捂着哀哀叫,见他沉着脸不像开玩笑,这才讪笑几声扯开话题。
返回学校又累又困还饿,学校原本准备了饭菜,但很多学生都更想回家休息,上林告了假,疲惫的要回家,李长生自然跟着她,下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没能舍下游戏的诱惑,在伙伴们缩头缩脑的招呼中一溜烟跑走了。
上林冷眼看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秋下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回到家匆匆垫补了一点,不顾姥姥的劝说,她径直去了兴隆冰棍厂。说来已很久没有去过,没到门口,看见外地赶来的冷冻车进出有序,忙而不乱。
秋建国正在办公室和人谈原料,从窗子里看见女儿急匆匆进门,给属下使个眼色,告罪离开。
上林只换了件上衣,下身依然穿着古意盎然的长裙,拎着裙子站在院里东张西望。
把她领到夫妻俩在厂子里临时休息的房间,洗了个鸭嘴梨:“表演完了?”
上林顾不上和他闲话家常,直接切入正题:“爸,你今晚和我妈都回家吃晚饭。”
她面色凝重,倒叫秋建国吓了一跳:“怎?”
“下林又去了游戏厅——刚从省城回来,都累成那样了还去,需要好好管一管!”
秋建国听后也沉吟。
“实在不行我和你妈好好说说他?”
上林摇头:“也不是说了一次两次,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
秋建国也觉得总这么纵着他不是个事儿,儿子的管理工作又一向都交给上林,她连张红卫那么护犊子的都说服了,我一个当爹的,还怕女儿害了她亲弟?
爽快:“成,晚上我就和你妈回家!”
等到晚饭时分,彻底花光身上每一分钱依依不舍看着别人打游戏的秋下林回到家,发觉气氛诡异——多日不曾回家的老爹老妈都安坐,虎视眈眈。
他也顾不上气氛如何,扑到张红卫怀里:“妈……”
嘿嘿,妈回家了,我待会儿偷偷要点零花钱,不怕明天不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张红卫疼爱的拍拍儿子,让他先坐下吃饭。
做为秋下林自由生活的结束饭,上林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工序复杂但下林爱吃的九转大肠,搭配绿油油的小青菜,爽口的川味泡椒凤爪,烫了生菜和蒲公英蘸酱,杏仁豆腐,丁香排骨,炸辣羊肉丸子,闷了一锅香米饭,下林吃了个肚遛圆,拍着肚子直打饱嗝。
上林和张红卫对视一眼,她清清嗓子,说:“我们商量个事儿。”
李长生早得到通知,吃过饭就拎着书包回屋做功课,姥姥见女儿女婿都回了家,也就赶着回镇上照顾老头子去,屋里只有自家人。
下林仍然笑嘻嘻的,腻在沙发上:“儿子恭候您老的大驾。”
“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给你们姐弟俩五块钱的零花。”
张红卫话甫一落地,下林就蹦了起来:“五块钱?妈,你闹着玩吧,五块钱根本不够用!”
瞪他一眼:“怎么不够你用了?吃家里喝家里,零花不用你拿钱,给你五块钱还嫌少,你去镇上打听打听,谁家小学的孩子一个月有五块钱的零花?”
惯得,都是惯得,瞧瞧他这赖皮无赖的样!
想起上林说他每天泡在游戏厅,将来有可能变坏的前景描述,张红卫恨上心头,真想拿起拖鞋给他屁股两巴掌,克制了又克制,忍耐了又忍耐,才在丈夫示意下接着冷冷的说:
“我听着你和你姐还有点账没清。亲兄弟明算帐,欠你姐的,该还就还了,咱秋家没有借钱不还的道理。但是这个钱你也别指望我和你爸帮你还。这么地,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每月的零花扣下给你姐,算起来三年半也就还清了。”
下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三年半?一分钱零花没有?天哪,不如杀了他。
没有零花,他怎么去游戏厅?怎么给手下的小弟们买零食请客?还有年纪比他大的那些朋友,若不是他手里有钱,谁稀罕听他话?
摇头,不行不行,另一个呢?
“你去镇上的文具店打工挣钱,你姐每个月给你二十块钱,五个月也就还清了。”张红卫此刻变身黑脸包青天,字字句句清晰无比。
下林掰着手指头算计来算计去,狠心咬牙:“我去文具店!”
说完朝上林投去愤恨的一瞥,扭头就走。
我就知道,你肯定想法收拾我,但你也太坏了——我好歹是你亲弟弟,居然叫咱爸妈断我的零花!
不就干活抵债吗?我哥也没少给你干活,就不信我还不如他!
李长生蹲在秋家窗户外边缓缓起身,若有所思。
唔,秋上林这招貌似叫做釜底抽薪,断了钱的来路,安排了放学后的时间,把下林放在眼皮子底下,叫他走不了逃不掉……
虽说下林欠收拾,但也未免……最毒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