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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欲言又止,只深吸了一口气,道:“自从你进了王府,我对你百般迁就,纵容宠爱,你喜欢出门玩耍,就随你去,你要救宫雪衣,我陪你去,你要如何,我可曾说过半个不字?我只当你是年幼贪玩,慢慢好了,自然懂得收敛。本以为你有了身孕,就当更加谨慎自爱,可是万没有想到……”
我颤声道:“汐……我……”
他脸色微变,严厉道:“你如何?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你屡次深夜出门,竟然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就算你对我没有半分顾忌,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珍惜你腹中的孩子?”
我内心惶然难受,喃喃道:“我……我没有……”
他目现精光,沉声道:“没有?要不要我一一为你列数?你何时瞒着我悄悄出门?你以为有青荷碧叶、文昕子默替你隐瞒,我就当真一无所知?阮心璃,你把我东方汐当什么人?!”
我心中惊痛难当,顿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是啊,我当他是什么人,我怎么会以为他对我纵容迁就,就不会怀疑我的行为?他是明南王东方汐,是世人眼中心思最为难测之人,况且这里是辅政王府,我怎么会以为我的那些小把戏就一定能瞒得过他的眼睛?阮心璃啊阮心璃,你自以为聪明,原来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愚蠢的人!
当下心头痛楚汹涌,竟止不住惨淡地笑了,以为父亲居心叵测,用心狠毒,只当我是一颗棋子,却没有想到,更厉害的原来是日日睡在我身边的人!我喘着气去瞧他,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只是盯着我看,于是慢慢地躺回床上去,闭了眼,轻声道:“王爷请回去歇着吧。心璃心里明白,我对王爷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他神色一变,怒气难忍,却只平复了半晌,方才沉声道:“既如此,你就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我会叫昭然过来侍候你。你只需在王府内好好修心养性,不准再有事没事就四处乱逛!”
他转身走了出去,那背影竟然有几分绝决。我直直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直到天色发白,东方渐亮。眼泪似乎已经干了,脸上没有一点湿。
大夫每日进园问诊,药没断过。我的身体渐渐恢复,只是心里伤口却是永远地烙下了。非烟只要能走,就会过来瞧我,陪着我说话。她神色忧郁,欲言又止,我只是淡淡地笑着,反倒去安慰她不必担心。
自那晚过后,东方汐一步也没再踏入我真意园。我只对周益安说青荷家中父母年事已高,故遣她回去侍奉,他神色淡然,并未追问。这王府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训练有素,从没有多余的半句话,我心中不禁喟然。昭然果然第二天便搬来了我的院里,她事事得体,谨守本份,倒没有半分不适,只是我知她来真意园的真正缘故,因此总不得我心。碧叶却是越来越沉默了。经过了这么多事,这丫头越发地沉稳内敛,当初那些天真率直已经不见了一半,我暗暗忧心,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秋色渐浓,天气越发地冷了,枝头竟不知不觉地枯委了起来。树叶在院里落了一地,厚厚地铺在地上,踩上去吱吱作响,仿佛是一曲悲凉的挽歌。几个小厮在院子里不停扫,嘴里还在抱怨那落叶落得太快,总也扫不完。我让他们停了下来,任那些落叶每日堆积,没过多久,院里便落叶满地,仿佛秋天的山间荒地。每日无事,我便只在那落叶上缓缓地走来走去,看着那些枯叶一点点地被我踩碎,随风四散。偶尔抬头望望远处灰蒙的天际,心中隐隐有些落寞。
文昕怕我难过,每天紧紧地看着我,我望着她,心中渐渐有了些回暖,淡淡笑道:“你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搞得我紧张。”
文昕低了头,叹道:“我倒宁愿小姐和以前一样任性好玩,也好过象现在这般寂寞无助。”
我失笑道:“寂寞无助?文昕怎么会想到这种词?现在挺好啊?清清静静地,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
文昕道:“小姐!不如文昕给宫主传个信,让他来……”
我断然道:“不行!他如今在天堑山推选武林盟主,哪能说来就来?再说我又不是要死了,干嘛要他来?我好好的,不能让他分心。”
文昕叹了口气,道:“只是小姐每日这样郁郁寡欢,文昕看了,心里着急。以前还可以陪小姐四处走走散散心,可如今……王爷不让你出门……”
我叹道:“算了。我现在身体还没全好,也不方便出门。”
碧叶不知何走了过来,端着一碗汤药,轻声道:“小姐,该吃药了。”
我皱了皱眉,接过那碗,心中一阵作呕,复又将那碗递回去,淡淡道:“放在那儿吧。”
碧叶连忙道:“那怎么行?小姐还是趁热喝了的好,身子要紧。”
我微微气道:“行了,你几时也变得这么罗嗦了?先放那儿,我一会再喝就是。”
碧叶无奈,只得回身欲将药碗放在案几上,却被昭然接了过去,她轻轻地走到我跟前,浅笑着看向我,道:“王妃,这药凉了就不好喝了,大夫也说,药要热服,方才会对身子有益。还是先服了吧。”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轻叹一声道:“王妃就算心中不快,也万万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这世上,纵有万千繁华,万般宠爱,都及不上自己有一个健康的身子来得重要。”
我略略一惊,抬头去看她,只见她面色无波,仍然淡淡地瞧着我,眼中却并没有半分怜惜之意,她见我目不转睛地看她,复又淡笑道:“王妃,还是先服药吧。您若是不服药,王爷可又要怪我们这些人服侍不周了。”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他有什么好怪你们的?如今他还管我服不服药吗?”
昭然笑道:“您是他的王妃,是我们明南王府名正言顺的主子,王爷怎么会不管?只有您的身子快些好起来,这府里的每一个人才放得下心。”
我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来,将她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慢慢地将那药汁倒在一地的枯叶上面,手一松,碗摔在地上,碎成三片。
[第二卷:第58章 棋子]
众人见我摔了碗,皆不敢说话。我沉默半晌,方道:“我做什么,不劳你们操心。若王爷定要怪罪,只往我身上推。你们下去,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众人无奈,只得出走了出去。见她们出了院门,心中一阵绞痛,扶在案几旁边,站了半晌,方才调匀气息。想起自己莫明其妙地来了这个时空,更是莫明其妙地成了明南王妃,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还真的以为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结果却不过是权利斗争中一枚小小的棋子。
我撑起身体,缓缓地在那落叶上反复地来回走着,想起那日阮心瑜带了朱络过来凝香园,四个丫头在那里打打闹闹,虽然没什么规矩,却那样温馨自然,可如今……眼眶里微微有些发热,冷风阵阵袭来,不禁瑟缩了一下。
“你一个人在风里走来走去做什么?昭然碧叶呢?”
我回头一望,东方汐不知何时站在院子里,他一身浅灰的衣袍,在风里微微四扬,依然是那样丰神俊朗,神色淡然,仿佛没事一般。
我心头一酸,怎么?他终于想起要过来看我了吗?不由得涩然地笑了笑,轻声道:“王爷今天怎么会得空过来瞧我了?你不是很忙么?我没什么,只是无聊,在这里走走,我嫌她们烦,所以让她们出去了。”
东方汐慢慢地走到我跟前,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淡淡道:“哦?她们怎么烦你了?就为了让你吃药?”
我怔了怔,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冷声道:“我吃不吃药,什么时候吃药,干她们什么事?”
东方汐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肩,我禁不住轻微一颤,却听他叹气道:“心璃为何还这般任性?自己的身子,应当好好爱惜才是。”
我不禁有些赌气道:“我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与你有何干?你那么忙,管我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我竟有一分失落,强忍住了不回头看他。他在那些落叶上慢慢地踩了一下,又一下,发出吱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院里,显得格外冷清凄然。他顿下了脚步,轻声道:“本王这几天的确是太忙,顾不上你,心璃在怪本王么?这些落叶,这么厚了,为何不让他们扫干净?”
我淡淡道:“不用。就让它这样吧。我觉得挺好的。这样……才能真正切切地感觉到秋天是什么滋味。”我见他眼色微变,又道:“王爷要做什么,只管去忙,不必担心我。反正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王爷大可不必怕我再做出什么不顾身份的事来。”
他顿了一顿,抬眼来看我,长长地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