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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啦。你考完试了吗?”小溪发现他,于是问道。
“嗯,考完了。”
彼此沉默地看了一会,小溪就开始聊赖了。
她又问:“进城,你暑假打算怎么过呀?”
“回家。”淡淡地丢给她两个字,盯着自己的书,头都不抬一下。
小溪发现他带了好几本书过来,放在草地上,其中还有一个笔记本,就随手拿起来,翻开了第一页,空白上,用钢笔写的“靳成”两个字,遒劲有力,赫然映入眼里。
她瞪着那两个字,傻呆了。
“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
靳成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那她之前叫他的都是哪两个字?
“不然呢?”
啊!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是这两个字,她是有多粗心!有多粗心!她怎么就一厢情愿地以为是“进城”呢?她是有多不在意才不会去考究?
“我一直以为是进来的进,城市的城,所以才觉得你的名字很好笑的。”
靳成猛地戳了下她的脑袋,可气地说:“我们家的猪都比你有文化!”
哎,怎么会这样,他家的猪都比她有文化了,他之前还说过他家的猪比她聪敏的,看来她真的连他家的猪都比不上了。嗯,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一下他家的猪才行。
“我不信!我要看你的身份证!”小溪耍赖地说。
“无聊!难道你都要看过人家的身份证才相信别人的名字么?”靳成看回自己的书,不理她了。
“我要看你的身份证才信。”
没人理她。
“给我看你的身份证。”
“……”
“身份证。”
靳成拗不过她,终于从背包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
小溪盯着他的身份证,极仔细地看着,生怕错漏什么信息似的。
突然,她惊讶地叫了起来:“进城,哦不,靳成,原来你比我大两岁哎。”
靳成不以为意,语气平淡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读书晚,你们城里的小孩又读书早,比你大两岁也正常啊。”
小溪不喜欢他说“你们城里的小孩”,感觉她跟他隔着万水千山似的。
“……水里屯靳家村?”
“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溪赶紧掩饰。然后又笑嘻嘻地把他身份证的正面举到他眼前:“这是什么时候照的照片?”
身份证上,一个青涩到不行的少年,穿着估计是公安局里提供的专门用来拍证件照的白色衬衫,而少年的肩膀过于瘦削,竟然撑不起衬衫,给人一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十五岁。”
靳成略显尴尬,一把从小溪手里夺回自己的身份证,塞回背包里。
“原来你十五岁的时候是这样子的。”她喃喃。
十五岁是怎样的一个年纪呢?在念初中,少不更事,正是不知愁滋味的花样年华。可是为什么,他十五岁的眼睛,就盛满了坚毅?盛满了承担?
小溪望着旁边的他,低头看书。他的发从头顶的旋,温柔地炸开,像一朵漂亮的黑花,不招摇,很自然地帅着。
小溪轻轻的声音问他:“你明天几点的火车?”
“早上九点。”
“哦……”小溪沉吟了一下,客套地说:“祝你一路顺风!”
靳成看了她一眼,也客气地笑了笑。
☆、第十章
七月天,晚霞归去。
渐渐暮色四合,靳家村在朦胧迷茫夜色的笼罩下,宁谧安详。
不知谁家的院子里传来几声犬吠,不知谁家的鸡群正觅食而归,又不知谁家的屋顶飘出袅袅炊烟。
农忙的村人劳作了一天,终于可以荷锄而归,与同伴说说笑笑,仿佛一天的疲累在这刻得到了完全的释放。
靳成提着猪食到猪圈里喂猪,几头小猪已经闹腾得很了,呃呃直叫,仿佛不满主人太晚的放食。母亲和妹妹靳湘还在院子里摸黑摘花生,似乎农活一刻也耽误不得。
放暑假回来已经好几天,而他也没有一天不是被繁重的农活淹没。还在学校的时候,很多同学,包括小溪,都问他暑假要怎么过。同学们的暑假应该都丰富多彩,兼职,打暑假工,出去旅游,宅在家里玩游戏,和朋友聚会……他的暑假,没有多余的选择。阿妈越来越苍老孱弱的身体,早已无法承担过重的消耗,而妹妹湘湘,过了这个暑假也要念高三,过几天就要回学校补习。湘湘,他尚未成年的妹妹,早已先于城里的女孩子不知多少步,承担了生活的重压。所以,当小溪问他,暑假要怎么过的时候,他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回家,尽管在外做两个月的家教赚到的钱,可以足够支付下学期的学杂费。回到家,面对这一切的光景,他只想,所有的农活只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就好。
而小溪,她的暑假又是怎样度过?和爸爸妈妈出去旅游,还是在家被爸爸妈妈捧着呵着护着?靳成想,至少不会像他这样子吧。
所以,小溪的到来,完全超出了他大脑的理解范围。
村头的十六叔推开靳成家破旧的院门,扯着声音嚷嚷:“阿成,有个姑娘找你咧!”
靳成从猪圈里探出头来,小溪背着双肩包,就那样局促地跟在十六叔后面,风尘仆仆。
小溪愣愣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白墙青瓦的屋子,亮堂堂地敞着,入眼几乎是家徒四壁。橘黄色灯光下,泥墙甚至因为长年累月的渗水泛出一层淡淡的青色,白色石灰脱落,露出了泥土的颜色。老墙上贴满了奖状,斑驳剥落,承载着过往荣光。
院子破败不堪的墙头,上面晒满了花生苗藤。院子里不大的禾场,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和一个老人正停下手中的活,讶异地看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那个老人,稀疏的头发髻在脑后,两鬓斑白的发,在薄薄的暮色下,亦清晰可见,脸上的皱纹烙刻着岁月的沧桑。她那么慈祥又有点好奇地看着自己,慈祥的面孔有靳成的影子。
心像是被什么紧紧地绞着,隐隐作痛。
“你怎么来了?”靳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小溪身边。她脸上那么深的惊讶一丝不掉地映入了他深邃的双眸,刺痛了他的眼睛。
小溪缓缓侧过头来望着靳成。才几天不见,他的脸已经被太阳晒得黝黑,脊背微微地拱着,像是被极重的负荷欺压着。
多少次,她在他身后仰望他的脊背,都是直挺得仿佛可以撑起整个世界,何曾这样过?
陡然间,鼻子酸涩难忍。
她知道他家不宽裕,但从来不知道是这样的光景。
小溪转头就跑了出去,却在一个人家的墙角蹲了下来,头埋在膝盖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靳成他在学校是那样的从容,自信,是那样的优秀,出众,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是不是时时都在为生活感到无奈和无助?
心疼无以复加地袭来。
“你怎么会来?”靳成站在一旁,声音清冷,仿佛初见她时那样,以为她要扰乱他的生活他的人生,所以冷淡,所以戒备。而一年,她却真的潜移默化地融进了他的人生,悄无声息,又轰然猛烈,给他的大学生活添了一道光。
这一年,彼此自欺欺人地互道朋友,他自欺欺人地为自己寻找一个相安无事的相处方式,假装看不见她的心意,假装,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而刚刚,她就这么跑掉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打量着他那风雨飘摇的老屋,那么深的惊讶落在她的眼里,他突然意识到,彼此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你看见了吧,我家是这样子的,所以我没有在大学就谈恋爱的资格。”更没有和你谈恋爱的资格。靳成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深深的眼里是绵绵无尽的忧伤。
原来胸腔里的东西,就算没有外物挤压,也是能真真切切感到痛的。
小溪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他的双臂,紧紧地。
靳成愣住了,矗立在那里,双手僵硬地垂着,不知作何反应。她是第一次这样地抱着他。
良久,他拉开她,低低地,生硬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她就站在那里,不说话,眼里还挂着泪珠。
靳成终于放柔了声音,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爸爸妈妈他们都出国工作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就跑出来了。”
“你就这样跑出来,他们会担心的。回家去吧。”
小溪抬头望着他,还一副嘤嘤欲泣的样子,说:“靳成,这么晚了你怎么能赶我走?”
夜真已隆重。隆重到他可以看不见她脸上的泪花,所以不去擦拭。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