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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月岚的身形丝毫未动，只是点了点头，懒洋洋的连一句回应都欠奉。她的这副没睡醒似的慵懒淡定的模样，让染歌最后的担忧也烟消云散了，转头对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后，率先走了进来。
染歌的身后，跟着数十个恭敬的低垂着头、宫侍打扮的男子。每个人的手里都或抱或拿着不同的乐器，琵琶、古筝、二胡、七弦琴、翠玉笛应有尽有。男子们一齐给皇月岚行了礼后，在染歌的安排下，整齐的坐成了几排。鸾音带着两个侍卫抬来屏风放置在皇月岚和男子们之间，隔绝了双方的视线。
这些男子，是御用的宫廷乐师。按照北冰国的规矩，身为贵妃的慕流云，应当在新年宴会上献演。皇月岚虽算不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也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可她的这些技艺还不足以登台演出，所以她今日将他们请来，是想要从中挑选一名技艺最精湛的，教她几招，令她不至于当众出丑。
在双方之间放置屏风，是皇月岚授意的，其理由当然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需要避讳，而是想排除一切干扰，既不让乐师们的相貌打扮影响皇月岚的判断，也不让皇月岚的神态反应影响乐师们的发挥。
“染歌应该已经将我请各位到流云阁来的目的告知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请你们依次用自己最拿手的乐器，演奏一首最拿手的曲目吧。”尽管面对的是身份地位都远远低于她的乐师，皇月岚说话的语气依旧温和，听不出半分命令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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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月岚自认为虽称不上懂音乐，但并非欣赏不来此类高雅艺术，可每一名乐师的演奏，都会让她有种摇头叹息的冲动。要么空有演奏技巧而没有融入感情，要么太过中规中矩而略显死板呆滞，要么指法凌乱琴音飘忽不稳……总之没有一个人能够让皇月岚满意。
瞥了一眼旁边的鸾音和染歌，两个人听得聚精会神，一脸陶醉。这让皇月岚不禁有些怀疑，难不成其实并不是乐师们演奏的不好，而是自己的审美观和欣赏水平与古代人相差太远？
“叮”的一声清亮的琴鸣，琴弦被拨动，皇月岚心底最柔软的一根弦亦被拨动，身体轻颤。四周刹那间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无形，静的只能听见那如丝如缕的琴音，如烟雾一样轻盈的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旋转升腾，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鲜活的琴声像是有灵性的画笔，在皇月岚的眼前绘出一幅生动的画面。静谧的夜，皎洁的月洒下一片带着淡淡空灵寂寥的清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水从一间竹屋旁潺潺流过，一个人坐在屋前溪边，寂寂抚琴，琴声如泣如诉。他，是在思念迟归的爱人吗？
曲终已久，皇月岚仍沉浸在琴音中无法自拔，半晌才如梦初醒般从琴音营造的幻境中回归到现实世界。“就是他了。”拉了一下同样听得痴迷到久久回不过神来的染歌，皇月岚低声宣布了最后的决定。虽然没有听完就做出决定，对后面尚未演奏的乐师有些不公平，但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听了许久，只有他的琴音，不呆板，不做作，不浮夸，技法娴熟到出类拔萃自是不必说，最重要的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抬手轻轻抚上胸口的位置，感受着手掌下方的心脏处共鸣般的震动，皇月岚的头又开始痛了，是这琴音触动了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吧。
鸾音指挥着侍卫搬开屏风，皇月岚才看清了演奏者的相貌。他身着淡紫色的衣袍，怀抱着琴的动作像是在呵护最珍贵的宝物，容貌极为普通，但周身却散发着能让人的心静若湖水的温润娴静的气息，那双黑眸更是瞬间吸引了皇月岚的全部心神，因为里面满溢着水一样无微不至的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皇月岚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问道。“……水育文。”男子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山涧清泉般清润温柔。水育文？皇月岚默默的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好古怪的名字，但为什么会有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染歌，去给我准备一把琴。”皇月岚指了指水育文手中的琴，示意染歌取来一把同样的琴，而后微笑着对水育文说，“那么，从今天起就麻烦你了。”“慢着。”水育文喊住染歌的脚步后，转而面向皇月岚，温柔的一笑，“我有一种更适合娘娘的乐器。”
“哦？是什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皇月岚意外的挑起眉，饶有兴致的问道。小心翼翼的放下琴，水育文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布包，递到了皇月岚面前。不知道为何，面对初见的人送上的东西，皇月岚竟没有起半分怀疑之心，好奇的接过来，打开。
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箫静静的躺在紫色的绸布中央，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淡淡的白色灵气萦绕在玉箫的周围。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微凉的触感，有种遥远的羁绊从指间渗入心扉。箫这种乐器，她略通一二，但也仅仅是知道指法而已，他今天第一次见她，为什么会认为这种乐器最适合自己呢？
“娘娘可愿用它，和我合奏刚才的曲子？”水育文温柔的声音暗含着期待，落在玉箫上的目光眷恋而哀伤，像是在透过它凝视自己的爱人。心因他的神色而痛，皇月岚无法拒绝这个请求，把箫放在唇边，回忆着水育文刚才弹奏的曲子，试着吹奏了起来。
起初完全是音不成调，但渐渐的，有种不被意识所操控的熟悉感觉不断的攀升，和当初使用武功一样，皇月岚放任自己跟着感觉吹奏，水育文的黑眸里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琴弦上拂过，同样的乐曲流泻而出。琴声和箫声就这么毫无隔阂的融为一体，动听的宛如天籁之音。
突然，一阵熟悉的剧痛袭击了皇月岚的头，让她几乎昏厥过去，但她硬是凭着过人的意志力咬着牙坚持着，保持了清醒。无数画面再次在眼前回放，无数声音再次在耳边回响，但这一次，她又看清了更多的画面，听清了更多的声音。
“澈……”曲子的最后，一声仿若叹息的呼唤从皇月岚的唇边溢出，让琴音霎那间乱了节拍、失了平稳。水育文勉强抑制住浑身的颤抖，抬起头，正对上皇月岚的双眸。那双眼睛里一片清明，并没有他所期待的东西。
“我失去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但是这里、还有这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这个名字。”皇月岚拍了拍胸口心脏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的头，极其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水育文和澈，是同一个人吧。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对不对？告诉我，你是我的什么人？”
“我……”水育文水样的温柔黑眸，已被泪水所弥漫，他微起唇刚要吐露，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闭了嘴，丢下一句“奴才今日先告退了”便抱着琴匆匆离开，只余下一片幽幽的沉香，是从水育文的那把琴上散发出来的。
皇月岚没有阻拦水育文离开，只是垂头看向手中的玉箫，暗自攥紧。水育文也好，澈也罢，你的琴弦一动，便拨乱了我的情思，这让我该如何是好？？
☆、Chapter 178
？ Chapter 178 长袖一舞伴君侧
翌日，流云阁的庭院内，皇月岚和往常一样慵懒的窝在躺椅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如水般温柔的男子，昨日匆匆离去的水育文。今日的他，已将那身淡紫色的衣袍换成了普通的宫侍装束，手中抱着的琴也不在是昨日那把带着幽幽沉香的古琴，而是宫廷乐师常用的琴。
在皇月岚注视的目光中，水育文有点局促不安，垂着眼睛掩住了黑眸里所有的情绪，纤长白净的手指轻轻的拨弄着琴弦。“对不起。”皇月岚道歉的三个字刚一出口，水育文就一下子抬起了头，吃惊的看着她，“昨天是我唐突了。”
“娘娘，您……不追问吗？”水育文迟疑而小心的小声追问道，语气很复杂，像是在因为她过于平静的反应而疑惑，又像是在遗憾她的不追问，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庆幸。“不，在你愿意说之前，我绝不再问。”皇月岚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是我太想恢复记忆，心急了。”
这不是对即将揭露的真相的逃避，也不是对他所表现出的感情的真伪的试探，更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有的只是信任，一种从内心深处涌上的、毫无缘由的信任感。她相信他不说，必然是有正当理由的。而且，她也不想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
“再教我一首其他的曲子吧，我们合奏。昨天那首曲子虽然好听，但意境不符合新年宴会这样热闹的气氛。而且——”说到这里时，皇月岚停顿了一下，转眸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