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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安员外裹着三层被子,满头大汗却脸色发青,不停地打着摆子,厅中至少站了十个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夏浔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没办法和他交谈,只能稍稍问候了下病情,便拱手告退。事后,夏浔把他的解释写成了一封信,着人送到了安府,可安立桐毫无反应,夏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如今只好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安胖子出招了。
夏浔一进前院,就听叽叽喳喳一阵莺声燕语传来,不由一阵头疼,这几天他府上一直这样。夏浔快步向前赶去,一进前厅,扒着屏风沿儿偷偷一看,果然看见几个家丁使棍棒横在门前,外面有很多粉底打得很厚的妇人、亦或水灵灵的姑娘,挥舞着手臂,肖管事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解释着什么。
夏浔没敢出去,站在屏风后面探头看了看,正要唤肖管事过来,外面那些妇人和少女忽然尖叫着东倒西歪,一时间波分浪裂,脂粉堆里杀出两个丢盔卸甲的公子哥,帽子也歪了,衣带也开了,两个人好不容易冲进来,推开了挡门的家丁,站在大厅里呼呼直喘粗气。
夏浔一看不由笑了:“朱稚厚、朱稚纯,估摸着他们也该来了……”
第069章 哼哈二将
夏浔往旁边闪了闪,避开门口那堆疯狂女人的视线,向朱家两兄弟招了招手,两人看见他,忙整理着衣衫、系着腰带向他走过去。
朱稚厚正了正帽子,气极败坏地道:“杨公子,你家门前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比菜场还热闹啊。”
夏浔苦笑道:“我也不想啊,门前那堆人有保媒的,有介绍良家闺女给我作妾的,还有人牙子来推销丫环婢女的。我也没想到,怎么就连到我家做丫环都成了青州最热门的职业呢……”
朱稚纯没好气地“呸”了一声道:“把自己最赚钱的店铺都赔进去了,这么败家,还换来一个好名声!跟谁说理去啊!”
“二弟!”
朱稚厚斥喝一声,又向弟弟使个眼色,朱稚纯这才悻悻然地住口。
朱稚厚换了副笑模样,对夏浔道:“杨公子,这一次,我们兄弟是奉家父之命而来的。”
夏浔不动声色地道:“哦?”
朱稚厚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这个……关于上次……,咳咳,我们兄弟也是情急之下有些蛮撞……”
夏浔似笑非笑地道:“你是否莽撞,对我来说倒不打紧,问题是在齐王爷那里,要是王爷没意见,我自然不为己甚……”
朱稚厚脸上攸地闪过一丝怒气,强忍了忍,才道:“依着杨公子的话,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当日夏浔背着小荻回家,刚一进门就看见朱稚厚、朱稚纯两兄弟带着一帮家丁打上门来,二人是得了小丫环报信,上门来捉妹妹朱善碧和勾引她逃家私奔的崔元烈的,因为肖管事率人阻拦了一下,这些人便大打出手,稀哩哗啦打碎了不少东西。不过趁着这会儿功夫的耽搁,肖管事叫人把崔元烈和朱善碧先领走了,没有被朱氏兄弟抓个正着。
夏浔回来时肖管事正要叫人去府衙告他们个强闯民居之罪,夏浔正因为小荻的伤势心情焦虑,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他喝住了要去府衙告状的家人,先把小荻送进房去,又叫人速请郎中开药诊治然后亲自出去处理此事。夏浔也不与他们争吵,也不与他们打斗,他在自己府里转悠了一圈,看看都打碎了什么东西,便一转身进了书房。
半个时辰之后,一份可怕的索赔名单就隆重出笼了:秦桧用过的笔、狄青使过的刀、杨贵妃用过的脸盆、安禄山坐过的板凳、霍去病家墙头的青砖、李斯被腰斩时提过的他家那只小黄狗脖子上系的皮套子……
全是古董啊!
你不信?
不信没关系,这都是替齐王爷购置回来的古董,还没来得及送去呢,你不信,不信去问齐王爷。
这张账单送到朱府,朱文浩大人看了差点背过气去。
齐王他得罪不起!他明知道这是杨旭在讹人,偏偏没有一点办法。前些天齐王刚刚当了一回无赖,假意圈迁土地,向青州的富绅豪贾勒索了一大笔钱,朱文浩怎么敢相信齐王的人品?这官司真要打到齐王驾前,齐王铁定就坡上驴,一口咬定这些打烂的破烂就是古董,而且就是他出钱买回来的古董,非弄得他朱文浩倾家荡产不可。
养了十多年的大闺女跟人家跑了,又给人讹了一屁股烂账,朱大人憋气带窝火,偏偏拿夏浔这么明目张胆的讹诈没办法。气极之下,朱大人先打了两个儿子一顿,然后领着两个惹祸精直奔青州核桃园村,去找崔家的长辈算帐。
不想崔元烈这几天带着朱家小姐躲在杨家,连门也不敢出,崔老太爷正愁找不着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呢。只听朱大人说了几句,崔老太爷就跑回屋取出了他的龙头拐杖,吹胡子瞪眼地朝朱大人打去,只说是朱家养女不肖,勾搭了他的宝贝孙子离家出走,要朱家还他孙子,不然就要扯着他上金銮殿告御状去。
朱大人这才晓得撞上了铁板,没想到崔家老儿竟然大有来头,崔老头儿一举御赐拐仗,他连还手都不敢,只得抱头鼠窜。朱大人灰头土脸地回了家,仔细盘算了好几天,终于认清了两个事实:第一,如果杨旭不肯放手,这笔钱他欠定了,倾家荡产也还不上;第二,就算崔家那个小王八羔子把他宝贝女儿拐走,将来生个大胖小子再回来,只要崔家那个老不死的还不死,他也不能把人家崔元烈怎么样。
于是,朱大人终于决定: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只要杨旭能高抬贵手,把那张荒唐透顶不知所谓的索赔单子扯了,只要能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完完整整地找回来,这事儿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于是朱稚厚兄弟再度来到了杨家。
等这两个根本不像说客的说客吭吭吃吃说明了来意,夏浔笑了:“二位,那些古董,的确是在下替齐王爷采买的东西。不过,齐王只说新王府正在起造,一旦建成,得摆些像样的古董进去,可没指定要放哪些东西,元烈和我交情甚笃,可以说有过命的交情。俗话说,兄弟如手足,钱财嘛,身外之物,如果朱家和崔家成了亲家,我自然也不好为了区区之物让我好友的岳父和舅兄为难,你们说是不是?”
朱稚纯气冲斗牛,瞪眼道:“你……”
朱稚厚一把拉住他,嘿嘿地笑了再声:“我明白了,杨公子的意思,想来就是崔元烈的意思了?”
夏浔笑而不答,朱稚厚颔首道:“好,回去后我会禀明家父,此事还需家父决定。”
夏浔含笑道:“如此那就不送了,在下静候佳音。”
等朱稚厚兄弟一走,夏浔忙也离开了大厅,留下肖管事继续招架那些热情洋溢的女人,他从杨府侧门儿溜了出去。暗处,朱稚厚兄弟偷偷地看着,一见夏浔鬼鬼祟祟地出了门,朱稚纯拳掌一碰,恨声道:“我就说,小妹和那姓崔的小子一定被他藏了起来,你看,他肯定是给崔元烈报信去的。”
朱稚厚道:“沉住气,爹爹教训你的话都忘了?上一回要不是你太过冲动,咱们怎么能叫姓杨的给坑了,闭上你的嘴,只管跟去摸清小妹藏身所在,回去禀明爹爹,由爹爹作主。”
兄弟两个说着,悄悄地蹑了上去,夏浔浑未注意有人跟着,七拐八绕地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墙侧有一户人家,夏浔左右看看,一椎门就闪了进去,藏在墙角的朱家兄弟赶紧跟了上去。
房内,崔元烈和夏浔站在堂屋里说话,崔元烈道:“多谢文轩兄了,要不是文轩兄帮忙,兄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浔笑道:“常言道: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亲。能玉成贤弟的好事,也是一桩功德嘛,呵呵。我听他们口风,已经有所松动,说不定朱大人会回心转意,再说你崔家虽不比朱家,却也差得不远。你是身家清白的生员,前途不可限量。你的祖父又极受当今圣上宠幸,光说门第,也算般配,何况你与朱家小姐又是两情相悦呢。”
门外,朱家兄弟贴着门缝听得咬牙切齿,要不是朱稚厚一再使眼色示意,朱稚纯早就抬腿踹门了。
崔元烈问道:“那……要不要告诉我祖父一声,求祖父使人上门求亲昵?”
夏浔沉吟了一声,说道:“也好,这样你的岳父大人才好有个台阶下。”
崔元烈患得患失地道:“文轩兄,你说朱家会同意吗?要是他不答应……”
夏浔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