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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西门庆笑吟吟地道:“夏老弟,这位好汉叫拉克申,是哈剌莽来部的族长孛日贴赤那大人的亲信。拉克申,这位就是要向你大量购买毛皮兽筋的夏东主。夏东主在山东财雄势大,背后还有一座很硬的靠山,他不只这一次需要大量的货物,以后还会不断地从你那里购买,你能搭上这条线,贵部今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拉克申脸上露出几分欢喜的笑意:“哦,是是,我……我已经听通知我来的人说过了。”
拉克申把他二人让进座位,自己却直挺挺地站着,连一句客套话也不讲,立即开门见山地说道:“尼古埓苏克齐汗一直希望打回中原,重夺大都。而你们明国的燕王殿下很厉害,他每次都把我们大汗的军队打败了,赶得远远的。他们打来打去,我们这些只守着很小的一块草丵原,也没有力量迁移的小部落就遭殃了。
我们没有盐、没有米、没有布匹、没有铁锅、没有药材,日子很难熬,我们部落的壮年人已经不多了,留下的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身体弱,如果没有饭吃、就会饿死;没有衣穿就会冻死;没有药材,就很容易病死。”
他一面说,一面用有力的动作加重着自己的语气:“我们孛日贴赤那大人才不在乎这些见鬼的战争,他只是希望我们的族人能好好地活着,希望我们每天都能扬着鞭子唱着快乐的歌儿去放牧,我们可以提供你想要的全部数量的皮毛和兽筋,这些都是制作甲胄、弓丵弩的最好的材料,但是我想知道你能给我们多少钱?还有,我必须事先说明白,你一次要这么多的货物,我可没有办法运进来,你得自己想办法。”
夏浔听得直想笑,这也是生意人吗?我还没怎么样,他先把自己的底牌全掏出来了,这价还不是任我压?像他这么做生意,岂不是要吃大亏?可也唯其如此,夏浔反而不忍心把价钱压得太低了,钱是由齐王出的,而对方则是一群嗷嗷待哺的老弱病残,夏浔实在狠不下心从他们嘴里一口粥、一片布的扣那几文钱。
夏浔存了几分善念,对方是有求于人,双方在西门庆的帮衬调和之下很快便敲定了价格,西门庆笑道:“拉克申,这个价说实话确实是低了些,可你也知道,负责把货运进来的是我们,上下打点、疏通关卡,这都是要花钱的。”
拉克申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那些当官的,比豺狼还要贪婪。”
西门庆笑道:“我知道,你们最需要的是茶叶、布匹、粮食和药物,不过为了不引人耳目,我们这次并没有带实物来,交易主要是用宝钞,这没问题吧?”
拉克申微微一皱眉,思索片刻,很痛快地颔首道:“没有问题!大明的宝钞,在我们那里也是管用的,我们可以用宝钞从女真人那里买东西,还有西边,西边的汉人商人很多,他们同我们交易,却不大愿意收这些携带困难,对他们来说又不易出手的东西,我们有了钱,可以直接向他们买粮食、买药材。再说,我们押车过来的人,也可以用这些钱,在北平附近采买些日常应用之物,再悄悄运回去。”
夏浔微笑道:“好,那么你可以通知你们的族长准备货物了。”
拉克申瞪起牛眼道:“你什么时候要?你运得进来?”
夏浔道:“这些事,我们来办。你们只需做好准备,一俟有了消息,能够马上起运货物!”
拉克申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我们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运出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喔,我这里一件礼物,是我们族长大人要送给尊贵的夏浔朋友的。”
他转过身,大步走到墙边,从椅上捧过一个大包裹来,那包袱看来破破烂烂,可是只一打开,夏浔和西门庆眼前便是一亮,好漂亮的狐狸皮毛,三条狐狸皮毛,都是火红色的,就像一团火焰,手掌轻轻抚上去,立刻就能感觉到它的柔软和温暖。
拉克申把三团火焰般的狐狸皮子捧在怀中,对夏浔郑重地道:“我们大人说,是尊贵的您拯救了我们的部落。要不然,这个寒冬,我们的老人会活活饿死,妇人和孩子会被其他的部落掳去做奴隶,而青壮的汉子,则会变成只知道烧杀掠夺的马匪,变成一群毫无人性的野兽,我们哈剌莽来部将不复存在。
这是最好的火狐皮子,由最好的猎手捕来的,箭矢只射穿了它的眼睛,因此皮毛上没有留下一丝疤痕。即便在我们草丵原上,也是极其罕见的宝物,孛日贴赤那大人要我把它带来,献给我们最尊贵的朋友,我们的恩人,请你收下它。”
拉克申双臂向前一递,深深地弯下腰去。
夏浔微笑着,很愉快地把火狐皮子接过来,他开始觉得,这趟北平之行比他预想的要轻松多了,也许他很快就能完成使命,衣锦还乡,娶新媳妇去了……
※※※※※※※※※
哈剌莽来草原上,零星的雪花飘飘洒洒,还未落到地上就已融化了。
初冬的草原看起来就像一片毫无生气的荒原,大大小小的毡包散落在那原野上,中间最大的一顶,乳白色的毡帐,就是哈剌莽来部族长的大帐。
此时帐中左右坐满了族中的长老和权贵,最上首独据一桌的,则是斜披一件豹皮袄的孛日贴赤那,他双手据案,怒目圆睁,捶桌大吼道:“希日巴日,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我这个族长!
我为了全族的生存,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一个中原的大买家,可以付给我们足够的钱,让我们一族老少捱过寒冬,你居然要破坏其事,你撺掇那些年轻人想去干什么?不要以为我孛日贴赤那已经老了,眼花了,耳朵也聋了,你背着我干的那些事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舛傲不驯的年轻人,面对盛怒中的父亲,他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道:“父亲,你卖给明国人的,那可都是用来制作精良军械的东西,他们用这些东西制造出犀利的武器,反过来又要用在我们身上。如果大汗知道了,他会放过你么?”
孛日贴赤把手重重一挥,愤然道:“不要跟我提什么大汗,我们的部落生死两难,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在哪里?前年那场白灾,咱们部落冻死饿死那么多人的时候,他在哪里?我是哈剌莽来部的族长,我只为这一族的男女老少负责,我只要我的族人活下去。你个毛孩子懂得什么?你也像额勒伯克一样,念念不忘打回中原去么?那是做梦,我们要是有这个能耐,当初就不会叫人赶出来了!”
年轻人听了笑得更加灿烂,也更加傲慢,就像一头年轻的雄狮,站在一头已经衰老的狮王面前,目光睥睨,隐含挑衅与轻蔑:“父亲,你老了,你真的老了。你给了你的儿子们强壮的身体,却没有给我们一颗勇敢而强大的心,因为你实在是太懦弱了!但是,你没有给予我们的,长生天赐予了我们。长生天赐予了我们智慧、赐予了我们勇敢、赐予了我们力量。”
他轻蔑地瞟了孛日贴赤那一眼,冷冷地道:“父亲,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再做我们一族的头领了,我希日巴日比你更有资格领导我们的部落,因为我们哈剌莽来部落需要的头领是一头雄狮,而不是一只绵羊。”
“什么?你这畜牲,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我要放逐你,把你赶出部落,你……你……”
孛日贴赤那一阵头晕目眩,连忙退后几步,扶着几案坐了下来,年轻人傲然不动:“父亲,作为一族之长,你只会带着我们逃避,逃避大汗的征调,逃避明军的围剿,逃了这么多年结果怎么样?我们本来有八万部众,是草丵原上极强大的一个部落,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恶狠狠地瞪着父亲,一步步逼近:“我大哥哈日巴日在同明军交战时被杀了,你当时在干什么?那时我还很小,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我看得很清楚,你一直在催促族人赶快逃跑,你总是说明军不可战胜,我们如果能打,就不会被赶回塞北,你保护族人的唯一手段就是逃跑!那是黄羊才用的手段,我们是谁?我们是成吉思汗的战士,普天之下,谁不能敌?”
他突然举掌踏歌,用蒙丵古语高声唱了起来,那声音雄伟壮丽,浑然若出于瓮:“
惟我大可汗,
手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