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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改制之后,中央的议院称为上议院,地方的为参议院,勾当表决军国大事。除了军务不能干涉,所有的民政财政地方政务竟然都需议院同意方能施行。这吕宋近来也在各州府设置参院,由当地德高望重之人充实其中。吕唯风此时到还没有觉得不便,只是觉得多一重掣肘,很是无此必要。此时听得内地议院参院竟然慢慢得了实权,心中警惕,便想着若是回去,需得在议院安插心腹,以免将来行政时碍手碍脚。虽然心里对此事也并不赞同,他却不如何斌这般说法肆无忌惮,只得笑道:“陛下如此行事,也是为着防微杜渐,以众智杜绝错失的意思。试想若是全天下都有才干之人会议,然后决断大事,岂不比一人独断专行更好?”
何斌横他一眼,道:“这话是没错。不过这些人多半与台湾来人不对,对咱们的行事多有非议,若是没有些手腕办法,只得先行告老让贤,给饱读经书的大才们去管理赋税之事,却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吕唯风干笑一声,不敢再答话。只得又问道:“陛下适才很后悔北伐的用兵方略,既然已知敌人布置,为何不因势而击,一举破敌?我汉军实力强横,五万汉军足以正面击溃败二十万明军,未知江大将军未何一退再退,不肯与敌决战?”
“明军不知道我军乃是用信鸽通信,实则前方战事一起,文瑨已用信鸽禀报陛下知道。陛下深思一夜,第二天立刻用快马和信鸽分别通传,命全斌与张瑞即刻分兵进击。飞骑入河南,攻掠商丘、朱仙镇、危逼开封,若是守备薄弱,便一鼓而下!周全斌引领部下由准安各处攻徐州,击溃正面之敌。若是敌窜河南,便由飞骑迎击。他两人此刻早已动手,只怕驻在徐、青的明军早就溃败,或是退往河南,被飞骑自处追剿,或是退往济南,甚至要退往河北,亦未可知。”
说到此时,吕唯风亦是恍然大悟,因笑道:“那么弃守庐州,只是把凤阳一带的明军往南引引,免得到时候一股脑儿的往河南逃,飞骑那么的压力过大。”
何斌将手中折扇一拍,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了。此次战事若是顺遂,只怕明军再无主力,名将陨身,兵士败亡,名城要地尽失,财赋之地绝无,大明,亡定了!”
第六十七章 激战(六)
明朝的败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逆转的现实,不论是亡于汉,还是亡于农民起义,或是关外的八旗入关,风雨飘摇中的明朝已经注定了必然覆亡的命运。
“陛下以布衣起事,不到十年拥有江南全境,领有台湾、日本、吕宋诸岛,人民安定,官员廉洁,军队效命。现下以数十万未之有强兵由南伐北,建万世不易之基,真神人也!”
何斌听他一箩筐的颂圣之语说将出来,却也点头笑道:“不是咱们奉迎,确是如此。”
“陛下有意迁都么?我虽不知兵,不过这一战过后,明朝主力尽失,流贼不成气候,北方已是空虚之极,或由山东直入畿辅,或是先下中原,再入北京。”
说到此处,吕唯风亦是兴奋起来,向何斌笑道:“北京一下,明朝覆亡,天下大统由汉继明,大局定矣。到时候陛下一定大赏功臣,太师乃是文臣班首,必能如明初的李善长那样,得封国公,承袭万代。”
何斌往身后一倒,舒适的躺在座位的软垫之上,向吕唯风笑道:“李善长被牵扯进胡惟庸造反一事,赐死抄家,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啊。刘青田,横死;徐中山,横死、蓝玉,横死……明太祖虽然没有炮打功臣楼,不过除了信国公汤和外,功臣被诛死者十有八九,至靖难时,建文竟无大将可用。或是蓝玉尚在,朱棣小儿又有何惧哉?帝王只顾自已一家子的天下,哪肯将权柄授与外人?开国帝王能制伏功臣,后世小儿如何治世?是故,或杀,或囚。最好的,也得杯酒释兵权。人哪,是世间最无情之物!”
他这番话虽只是淡淡说来,却当真是惊心动魄之极,在封建之世,亦是大逆不道的话语。
吕唯风坐在这车内,当真是避无可避,只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斥责反驳,地位却又相差太远,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听了半响,见何斌摸着额头喟然不语,他便吭哧吭哧答道:“太师,您言重了!”
见何斌一脸倦色,并不做声,又道:“陛下一向仁德,待臣下有若子侄,哪有无故加害的道理。太师的话,下官不想听,也不想记。伏愿太师日后千万不可如此,否则,必有不可测之大祸。”
他以为何斌必然恼火,却不料何斌待他说完,只向他微微一笑,答道:“这些话到不是我的原话,乃是昨日陛下与我闲谈时所言。”
吕唯风拿着盖碗的手一抖,半杯残茶立时泼在身上,水迹在崭新紫色官袍迅速消弥,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渍痕。
“一路平稳,想到将近皇城,却突然抖了一下。”
何斌笑道:“你不必惊慌,也不必在意。这些话乃是陛下偶发牢骚之语,其实当不得真的。”
他悠然道:“你久在海外,京中情形并不尽知。闽党和东林党、新附党明争暗斗,纷扰不已。陛下原说党争可促使各人更加卖力于国事,以实绩来说话。谁料国人都惯于将人拉落下马,使别人办不成事,党争更是如此!陛下之算,竟落空矣。”
吕唯风虽然远在海外,对朝内各臣分党结派之事亦是略有耳闻。以吴遂仲为首的闽党,郑瑄等人为首的新党、还有老牌清流党派东林党,各党派之间并不服气,国家大事多涉及在党争之内,许多政务因为党争而扯皮掣肘,就是远在海外的吕唯风有时也牵涉其间。若论起资历出身,他自然该加入吴遂仲的闽党之内,只是当年在军机处时他与吴遂仲因为几件政务有过争执,两人颇有些面和心不和,让他此时俯身投靠,却也很是难为。
他一边在脑中急速思索何斌今日此语的用意,一边沉声答道:“下官只是唯陛下之命是从,并不敢结党营私。况且君子不党,下官虽不是读书仕子,却也不愿自甘堕落。”
“很好,很好!陛下并没有看错你,你此次或许留任中央部阁,或许仍是回任,待见了陛下再说。”
说到此处,吕唯风心里已是明白此次召还他的真意。想必是张伟不满吴遂仲与袁云峰两人所为,再有旧式士大夫掣肘,是以要借助他这个能员执掌内阁,清除党患。他心中暗自掂辍思量,只觉得此事很是难为,便思谋着向何斌笑道:“太师过奖。下官何德何能,竟让太师给我如此的美誉。只是下官专任地方惯了,一身的匪气,用来治理海外都是勉为其难,更何况是中央部阁之任?太师所言,下官断不敢当。”
何斌睨他一眼,却并不理会。只从鼻孔里轻哼一声,倒向座位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马车在小雨中辚辚而行,吕唯风见何斌似有倦意,便不敢再打扰于他。自已扭头顺着玻璃车窗往外凝视城内的风景。他离开南京时还是一个青年,此时虽然还是壮年,却已感觉精力疲敝,神思倦怠。与何斌一处半日,比之平日里处置公务更加的劳心费力。原本在马车有节奏的行进韵律下,他也是昏昏欲睡,很想歪倒休息。待往车外一看,一时间竟看的呆住,只直着眼一直四处打望,直至到了马车经天街,到午门外停住,何斌张目起身,见他仍然若有所思,向四处打量,便笑道:“竟大变样了,是么?”
“正是。这样的天气,城内街道原本是泥泞不堪,车行不易。现下却不知道铺的是什么东西在路上,雨水打在其上,竟然四溅飞散,并不能动其分毫。再有原本雨水一定会积成水洼,此刻竟然汩汩流淌,不一会功夫便踪影不见。路边种植各式树木,店铺都清洁轩敞。这南京,与我所记的模样,已是绝然不同了。”
何斌听了一笑,只不言语,与他一同下车由午门旁边的侧门而入,两人逶迤而行,往乾清门方向而去。半途之中已有侍卫得了张伟吩咐,拿着两件油衣给两人披上,又有鹿皮皮靴套在两人的官靴之上。何吕二人心中感激张伟细心,身上加上这些物什之后,虽然雨下不停,走在这空旷幽静的宫禁之内,眼着着乾清宫大殿高达几十米的三层汉白玉平台上的几百个龙头喷射出粗细不一的水花,耳听着潺潺雨声,却也是别具一番风味。两人并肩面行,由乾清门入内,至乾清宫侧的偏殿承德殿外等候。
只不过稍待了片刻,就听到里面传来囊囊靴声,两个抬头一看,却不是张伟是谁?何斌到也罢了,吕唯风却是多年不曾见到他的模样,忍不住盯着张伟看了两眼,方跪将下去,低头泣道:“久不见陛下的面,今日一见,却是清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