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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黄尊素回答,又断然道:“禁女人缠足一事,当初阻力甚大,是我独断专行,一力承担了下来。缠足一事,始于南唐之时,与圣人礼教有碍!圣大夫残害女人身体,不以为丑,反以为美,将那残足把玩不休,这是哪家的礼?”
说到此时,向着黄尊素逼问道:“是孔圣还是亚圣,是哪位圣人说过女子要缠足才符合礼法?士大夫之家也就罢了,那农人妇女终其一生皆是操劳不休,缠个小脚奔忙于田间地头,这就很成体统了?人皆说我张伟残苛,却不知道这天下残苛的人,正是自已啊。”
他摇头叹息,不顾黄尊素张目结舌,窘迫之极,向黄氏父子略一拱手,笑道:“我还需得去高攀龙先生府上拜访,还有吴应箕先生,都该亲去拜会才是。我一向忙,诸位贤才来我这小岛之上已是许久,我原是早该拜访,现下才来,已是失礼的很了。”
因又向黄宗羲道:“黄兄,有空可常去官学中略坐,近来我常思要彻底改革官学
,引入许多更好的教学办法。黄兄若有兴趣,可以前去参详。”
说罢又一拱手,向黄氏父子谢过离去。黄尊素见他带着轻骑而去,忍不住脸上变色,向黄宗羲道:“此人果枭雄也。”
“父亲此言是何意?”
“人每常说,他以霸道治台,为人独断专行,御下甚严。哪怕是统兵大将,军机大臣,见了他也是凛然而惧。你看他适才言谈举止,随和温馨,落落大方,哪有一丝一毫的霸气?只是最近因女子缠足一事,猛然发作,这才略见其峥嵘面目。可见适才他只是在压抑,故做谦和。你来说说看,他为什么要如此善待咱们这些无权无势,又无钱财土地的读书人?”
黄宗羲沉吟片刻,猛然抬头向父亲道:“父亲是说,他心怀异志,有谋反图谋天下之意?”
“正是!如若不然,他权势钱财,乃至土地人口都已是人臣之极。又何必一门心思在这些文事上花费功夫?历朝历代争夺天下,除了武事,文事亦是必不可少。若是不然,打下了天下也治不了天下。”
他凝视张伟去处,仰天长叹道:“大明危矣!现下天下大乱,又出此枭境之徒,如何得了!”
“父亲,你有些言过其实了。他身为全台统制官,一心想青史留名,多行善政,成为一代名臣,也是有的。”
黄尊素默然半响,也只得点一点头,向黄宗羲道:“也只能但愿如此了。只是你不可与他太过接近就是。”
“是,儿子省得。”
饶是黄尊素一心要做忠臣,却不明白张伟一门心思要以革新儒学,从根子上改变
读书人的思维方式,却不是如朱元璋那样,纯粹以利用文人儒士为目地。
第六十章(鼎革四)
待张伟将那些在台的文人儒士一一拜访之后,却是受了一肚皮的鸟气。那些个书生儒士秉承了明朝仕子的恶习,以傲上不尊为已任。也是该当张伟受气,这几个成名大儒哪一个不是崖岸高俊,傲对公卿?便是朝中大臣,也休想他们稍假辞色,象张伟这样的一方诸候,若不是攻后金、伐日本,征吕宋;又兴学校,免斌税,利工商,将台湾治理的好生兴旺,这些儒士们到也佩服,是以才如对大宾,且肯对他的诸般举措或赞或贬。若是换了一般的武官,别说当面谈笑风声,只怕是连面也见不到的。自唐朝有进士一科以来,中国读书人皆是中举做官为荣。别说是武人,就是文官,若不是正途科举出身,亦是会挨尽白眼。
因见张伟心事重重骑于马上,一脸不愉之色。王柱子忍不住愤然说道:“大人你何曾受过如此鸟气!一个个都是傲气逼人,对着大人不冷不热。还好是逃难来的,若是被大人请来的,还不知道怎样了。”
张伟扫他一眼,笑道:“柱子,你也该读读书了。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到是逃过汉军必需识字读书的规定。既然这阵子我一直在台湾不出去,你下午便随我去官学,也不要你跟着别的识字汉军学了,你老老实实给我到官学读书去。”
见王柱子哭丧着脸不语,张伟方觉心情略好,当即打马回府,至内堂与柳如是将上午拜会来台儒士的事与她说了。他到不想柳如是有什么超卓的见解,又或是能有什么法子为他解忧。只是现下两人已是夫妻,又正是新婚燕尔,张伟寻出话头来与她谈谈说说,也是乐事一桩。
柳如是先是不语,只抿着嘴笑听张伟细述他吃瘪之事,待见张伟渐渐有些火大,方敛容劝道:“夫君既然决心收拢读书人的心,就得知道这几千年来读书人最讲究风骨硬挺。什么: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上傲王候,下凌公卿,方显读书人的本色。夫君若不是有些威名,只怕连今日的待遇都没有呢。”
“嘿,什么屁话!读书万卷就可假南面百城?腐儒发酸罢了!盛唐之际,有多少诗人投笔从戎,万里觅封候?便是李青莲,你道他真的不想当官儿呢?至于那李贺,自嘲为寻章摘句老雕虫。后世腐儒,有几个比的过李白、李贺?除了泛酸,摸小脚,揣摸八股,还有什么用处?”
柳如是被他说的一笑,白他一眼,却也是附合道:“正是呢。这些儒生一个个自诩文材斐然,腹有诗书。平日里傲的跟公鸡似的,上了花船之后,一个个当真是丑态毕露,什么文章学识,圣人教化,全都抛到脑后面去了。当真是……”
她说到只此,却突然醒悟,脸颊突地变的通红,立时住了口不再说话。张伟一笑,握住她手,安慰道:“那也不是你的过错。何况你出污泥而不染,到学了一身的好本事。”
他原本是说柳如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柳如是却以为他提起的是床弟之事,一时间满脸通红,向他啐了一口,转身便往外行去。
张伟大笑道:“你做什么,怎地这就跑了?”
柳如是回头横他一眼,当真是媚眼如姻,俏丽之极,张伟一时间看的呆了,却只听她说道:“你不饿么,我去厨房安排饭食。”
张伟原本笑嘻嘻躺倒,却突然想起一事,向着柳如是的背景喊道:“多加几个菜,今日我请了客人。”
他不喜奢华,虽是位极人臣,却每日只四菜一汤罢了。今日一早便派人去请了官学学正何楷来吃饭,却是不能太过简慢。
柳如是远远应了一声,径自去了。原本这些事用不到她,只是她一心要作贤妻,张伟的饮食习惯她又知之甚详,又比下人用心,这些事又向来侍候惯了。是故以她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却仍是亲自下厨指挥,甚至有时亲自动手为张伟做菜。
张伟悠然自得,躺在内堂扶手躺椅之上,手捧茶碗,等着客人前来。心中却只是在思忖,如何与那何楷开口。
待何楷领着官学中几个知名的教喻前来,张伟笑容可掬亲自赴府门相迎。这些人虽然挂着官衔品秩,实际上只是教书育人罢了。若拿寻常下属相待,却是又难免有拿大之嫌。
“张大人,今日请我们过来,只怕是宴无好宴吧?”
酒足饭饱之后,张伟请诸人至房内坐定说话。那何楷轻啜一口茶水,将盖碗放下,正容问道:“虽是玩笑话,却也着实纳闷。不是说大人小气,这台北官学的俸禄比之内地十倍有余,教书匠从未有过如此厚待,心内对大人甚是感激。只是大人平素里忙碌的很,也是委实寻不到机会在一起吃酒。今日此宴,想来绝非寻常酒宴,有什么吩咐,这便请大人示下。”
这些个教授学官都是饱学君子,最讲究什么:“食不语”,是以适才酒席之上一语不发,只闻杯筹之声而已。张伟平素里威仪甚重,属下们都不敢在他面前随意耍笑,也唯独是在饭桌上嘻笑几句。与这些恺悌君子这么着吃饭,张伟如对大宾,待吃到最后,居然那额头上吃的冒汗。心中懊恼不已,若是早知如此,直接将他们请来商谈便是,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何兄,今日请大家过来自然是要谈官学的事。我近来常想,以前因顾及不到,官学一事总是因循了事。现今短期内无事,可以把这件事做起来了。”
见何楷等人皆是端坐不语,静待他说话,因展颜一笑,向诸人道:“我近来常思索那洋人为何能坚船利炮,行数万里之远到得中国。想来想去,还是人家所学得法,不仅仅是咱们官学中的学的那些个汇制海图、六分仪就能解决的。人家为什么懂的别咱们多,走的比咱们远,制造的物品比咱们更精致奇巧?”
“大人这话不对,要说精致奇巧,咱们中国之物才算的上。那些丝绸瓷器,洋人
叹奇精巧,大笔的银子掏了出来买将回去。也没见中国的百姓买他们的东西。”
张伟听的眼冒金星,却是无法辩驳,此时西方离工业革命尚远,那些先进的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