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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槌ヽhūn院是安心要请京城第一名嘴钱孝仪登场的,不知何故,那厮只推故不来,只好求其次请了这个孙多嘴。也算是蟾宫会小小的缺憾了。
孙多嘴说完西游,就有人搬上一张屏风。后面设下桌椅、醒木、折扇、湿巾等物。上来一个秀士,团团一躬,转身屏风后面。这是要表演口技。虽有楼上环绕观看,但这时专门熄了屏风正上方的灯笼,倒也看不见那人在后面如何表演。
少顷,醒木一响,四下安静下来。先是听到一个男子鼾声大作。旁边有一妇人不耐,摇床阻止。稍安,又闻老鼠入房中声。外面一时猫叫,老鼠慌乱躲避,吓到妇人。那男子醒来轻声安慰。渐渐软语调笑,妇人腻声迎合,又有亲嘴之声,解衣之声,皮肉相扑之声,诸般声音杂错相陈,如在目前。听得人人会意而笑,摇头赞叹。俄尔一声火起,只听烈烈风响,劈劈啪啪似有木器着火。妇人惊呼,男子翻身下床逃窜。一时百千人齐声呼喊,又有四门水龙灭火,小儿哭声,老人喘息声。男女相寻声,车轮声,一下子全部涌出。
刚开始院中各人还微笑倾听,渐渐有些神sè便不对起来,忍不住伸头四顾。有几个甚至已经起身准备逃走。正听到要紧处,啪地一声。百千样声音顷刻消失无踪。再移开屏风,还是一桌椅、醒木、湿巾同那一人而已。
这下子喝彩声连天价地响起,银子铜钱如雨点般洒向台上,纷纷向这位技艺高超的艺术家表示最实在的敬意。
演出到这时候,已经过去快一个半时辰了,天sè已近亥时。随堂的小厮们跑上前去搬动屏风等道具,重又将灯笼点亮。好半天都在没有其他的表演。众人知道,好戏就快登场了,又提起jīng神等待。
果然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阵轻柔舒缓的乐声,刚才出场的十二个白衣少女拥着一个淡黄衣衫的女子从回廊缓缓走来,人声登时一阵低呼。
那女子婷婷嫋嫋登上台中站定,双手护在腰间,专朝赵元亿赵允升那一桌福了一礼,抬起头来,只见她头上梳了一个双环髻,两三只珠翠点染,身穿淡黄广袖合欢襦,腰细青罗丝带,凤眼含chūn,朱唇一点,纤腰盈盈,双峰饱满直yù破衣而出。微微一笑中,稍一顾盼,满院男人俱都心中一跳,心道: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
正是畅chūn院行首朱七七。
赵允升白天已经同她娱乐了一下午,这时候再见到,想到她白花花的身子,还是忍不住又有冲动。
朱七七轻轻一个袖手转身,端的风姿无限,来到筝前坐下,也不说话,左手戴上指甲,伸手一拂,筝声叮叮响起,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清脆跳跃。
这女子凝神伸出双手,勾托剔抹,曲声响起。这才轻启檀口放声唱道:“林花谢了chūn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却是南唐李后主的名作。
一曲唱罢,尾音几不可闻,只觉余音袅袅,有绕梁之意。好半天众人才反应过来,反倒不似刚才看杂耍那样喧闹叫好,而是微微几张,不停叹息。这声音太美了。
朱七七一曲唱罢,起身离座,又走到台前万福,柔声道:“奴家今rì多谢诸位贵客莅临鄙院,托了小王爷的福气,奴今rì能得以侧身此会,三生有幸。奴家年幼时,曾得柳郎君赋词一首相赠,平生引以为幸,今rì献丑,唱来与诸位贵客助兴。”
说完回过身去,复又弄筝起调,轻轻弹起。
筝声舒缓,歌声清越,只听朱七七唱道:“有个人人,飞燕jīng神,急锵环佩上华裀。促拍尽随红袖举,风柳腰身。
簌簌轻裙,妙尽尖新,由终dú lì敛香尘。应是西施娇困也,眉黛双颦。”
正是一曲《浪淘沙令》。当年柳永初见时相赠的小词。
京中传言,畅chūn院行首朱七七,年十三时,曾得柳三变北上一顾,以为北地胭脂,此女亦翘楚也。顾留此一阕《浪淘沙慢》以赠之。那时柳永声名已显,得一词则身价陡涨。
谁料柳永在京并不多时,便乘舟南下,如今数年之间,只流连于江南吴侬软语之地,温柔脂粉之乡,未曾踏足汴京。是以人人皆知他吟咏过朱七七,却再没听说过第二人。
这首词是朱七七的压箱底货,轻易不肯唱与人听的。只因为今天这个蟾宫大会,一要显出自家的风采;二要护住畅chūn院的艳名;三要唱给自己的第一大恩客小王爷赵允升听到,免叫他喜新厌旧,推倒雪里梅后不理自己。所以才抖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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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雪里梅的玉田
》一时间满院子彩声大作,更伴有四方小厮扯开嗓子唱道:“潘大老爷赠七七小姐金瓶一对;周大官人赠七七小姐护耳双龙琉璃盏一对;陈老爷赠七七小姐李邕行书《洛神赋》一卷”声音此起彼伏,蔚为大观。
连渤海郡王世子高双卯都临时赠了赤金二十两,算是最俗气的了。
赵允升大秋天的轻摇折扇,煞是得意。他倒不用送什么东西,只要看着自己相好如此受人追捧便够了。一边欣赏如此热闹的场面,一边回思方才的**之欢,一边又想起最后还有一个雪里梅,才是自己今天最终的目的,忍不住嘴唇一阵cháo湿。
朱七七得了许多相赠,只得躬身团团一福,便由诸女子搀扶簇拥而下,背影消失在人们的目光中。
畅chūn院的行首一走,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便好似没了jīng神,连台子上也不收拾了。就这么歪歪地等着最后一个节目——雪里梅表演。
原先朱七七曾同老鸨朱婆惜反复商量,到底是先上还是后上,最后决定,朱七七先出场。要以主场优势先声夺人,让宾客们先对自己有了绝美的印象,然后故意叫台上狼藉一片,小厮们不再出力,显得凄冷起来。那雪里梅就是天大的本事,今夜居人篱下,也翻不了身的。所以才故意让雪里梅唱个压轴,好让她出丑。
果然。嘈杂声中,没了曲声相伴,只有两个丫鬟双双走到台上,左右分别站了,显得孤零零的。众人心知雪里梅要出场了,也都渐渐放低了声音要看。
等四周没了消息,也是从回廊里懒懒散散出来一个女子。白衣白裙,头上只有一只明铛悬挂,再无余饰。方才看朱七七头饰本来就已极少。在看这位,几乎就算是寒酸。
可是说也怪了,就是这么个懒散的身姿、简约的打扮缓步出来。竟给人一种别样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只见她如风摆柳一样上得台来,随随便便这么一站,顷刻一阵风起,吹得衣袖飘飘,灯下一树梨花般摇曳生姿。
雪里梅双目似闭似醒,微微一张,满院人顿觉如流星划过一般的耀眼,双唇似闭非闭。仿佛有说不尽的话儿拥到喉中,让人不由自主着急想听到她的声音。
她忽然微微一笑,座中诸人尽都呆住。连最没心肺,刚才一直在大声笑闹的赵家老九赵元亿都忽然感到猛地一阵心痛。原来那笑容里不是欢愉,而是数不尽的落寞和嘲讽。是一种发自内心,无法伪装的疲惫和惆怅。在这如白昼的灯光之下,微风吹来,显得如此柔弱而又倔强。让人不能不从心底里疼她、怜她,想将她搂入怀中用心呵护,却全然起不了半分邪念。
“方才朱行首唱了两阕。奴家专致名院,不敢慢待诸位宾客,便唱三阕,表表心思罢。”就这么随便说完,转身盘膝席地坐下,混不管台上已然脚印杂乱不堪。
这时台下小厮走上,递过一张古琴,雪里梅接过,横在膝上,玉颈微低,兰花轻启,仙翁仙翁地弹奏起来。
“梅花似雪,刚被雪来相挫折;雪里梅花,无限jīng神总数他——”唱的正是前年梁丰送给她的那首《减字木兰花》。唱闭,还不待众人喝彩,就听她好似自言自语道:“那rì梁丰玉田公子去到奴家缀锦楼上,一见奴家眉心朱痣,便填了这一阕《减字木兰花》,呵呵,传语东君做主人。可不是么,奴家从那rì起,心中便认了梁公子这个主人!”
说完好想是凝思什么,接着又自顾自弹唱道:“彩云易向秋空散,燕子怜长叹。几翻离合总无因,赢得一回儯u一回亲。归鸿旧约霜前至,可寄香笺字。不如前事不思量,且枕红蕤欹侧看斜阳。”
“这一阙《虞美人》,又是前几rì他专门替我作的,说尽相思,还不如不相思!说道不相思,却端的又相思无尽!”
台下四周一个个张大了口,瞪大了眼,任她表演,却连气都不敢大声喘息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在清冷的秋风中,孤独坐在台上,手抚琴弦,竟然痴痴出神起来。双眼空洞洞地望着前方,忽然不知道想起什么欢愉,竟开颜一笑,恰如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