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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我不是你的她!你记住了,看清了,我只是你的仇人!“她止住了泪,冷冷地吐出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谁也不曾看见,那贝齿死死咬住红唇,有鲜血顺着嘴角淋漓而出。
谁也不曾听见,她转身之后,留下形单影只良久伫立,猛地挥拳砸向大树,砰然一声,树皮飞裂,拳头血肉模糊……
她却并未直接回房,失魂落魄地在院中疾走,一圈又一圈,后又于殿前花圃旁失神伫立。
良久,她的耳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恸彻肺腑的哭唤, “姑娘,姑娘,我可见着你了……”其音恍若隔世般空蒙,又仿如昨日般熟悉。
她悚然间回头,夜色下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双眸顿时瞪大。
来人不是旁人,竟是阔别几年的小蝶……
185层嶂峦叠(1)(三更)
“小蝶!”她惊叫一声,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是你吗?”
那女子上前一步,拥住她的臂膀,泣不成声,“是我,姑娘,我是小蝶。”
黎鸢如陷梦中般,张口结舌,片刻后闭上眸子,使劲摇了摇头,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小蝶。
比之几年前,她长得更高更壮实了,原本微黑的肌肤,现下在夜色中也泛着润泽的光,可是那双满带诚恳的眼睛,那张厚道淳朴的面容,依旧未变。
“小蝶……”黎鸢眸底泛泪,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喃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不是正在洛泉受苦么?”
“没有,姑娘。”小蝶摇摇头,泪珠簌簌而落,“我到了丁府之后才知道,你那日不该跳河逃走,若不然,公子与你早就见面了。”
“什么?”黎鸢一头雾水,呆望着她,“这话什么意思?”
小蝶抬袖拭了拭满脸泪痕,缓缓道来,“那日我跟着他们去了丁府,公子正在府里等着你呢。“说到这里,她见黎鸢眸子再次瞪大,一时忍不住又哽咽起来,“原来那日要赎你出去的,不是丁老爷,而是公子——就是你跟我说的绰鹏公子,后来我才知道,他自号绰鹏,单名为鲲……”
黎鸢怔怔地听着,似痴傻了一般,眸光呆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小蝶见状叹了口气,“那日和林当家的一起,去接你的高管家,压根就不是什么丁府管家,他是公子的贴身侍从,名叫高达,也是因了他的一句话,我才没被重扔回宜春院,后来才得以见到公子,并跟随至今的。”
高达……黎鸢恍然回忆起当日情形,突地意识到,那个黑壮的男子,行为做派,与丁府家仆确实截然不同。
可是……那时,心惶意乱间,谁能想到他就是那少年的手下……
半晌,黎鸢忽地问道,“他为何不亲自来接我,反而派了凶神恶煞般的丁府打手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仆役?”
“这又何尝不是公子几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小翠哀叹一声,“丁府与王府交好,尤其是与公子母妃,更是经常往来。他忌惮着,若亲自去,会有闲言碎语传到这边,说他逛了青楼妓 院。”
她顿了顿,又道,“就那么悄没声的冒丁老爷之名将你接走,并让其对外声称,是纳入丁府做侍妾,公子还一再要求他严加保密,饶是这样,还担忧丁万琮口风不严,过后会恶意中伤呢。”
黎鸢一阵心酸涌来,低头阖了阖眼眸,喟然想道,如此说来,纵使他助得了我逃脱狼穴,却也终究无法帮我捣毁虎巢,报得大仇……
可是,无论如何,总算歪打正着,若无他,说不定我今日,还在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受着非人的摧残,这样一想,他又是我此生最大的恩人……
小蝶见她脸色灰败,神色萎糜,忙握住她的手,哭道,“可是公子后来一直后悔,说当日不该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反害得你流离失所,最终与他无法相聚。”
黎鸢心底一阵大痛,凄然笑道,“天不予我,又能怨谁?”
186层嶂峦叠(2)
“姑娘又何必如此颓废?”小蝶急道,“现下你们终于重逢,无论那日在洛泉是否错失,从今日起,是必不会再走散的了。
黎鸢苦笑一声,话语中带着自伤的冷意,“难道,你不知道,我就要成为端王妃了么?”
小蝶愕然,喃道,“端王妃?”
“是!”黎鸢一字一顿,凄然冷笑,“他的母妃,公子的母妃。”
“怎么会?公子方才只是告诉我,你做了郡主……”小蝶怔望着她,仿佛不认识了一般,眸底的光晕在夜色中倏忽放大。
半晌,她抓住黎鸢的手,猛摇起来,几乎是流着泪恳求,“你不能做他母妃,你这样有多伤他,你知道吗?”
黎鸢默然地站着,面无表情,只有唇角在微微颤抖,却被夜影匿住了轮廓。
小蝶见黎鸢无动于衷,泣道,“你知道这几年,他为你做了多少事吗?别的先不说,他每日翻看你画的图像,回忆你们初识的情景,还常让我讲述你的故事。”
说到这里,她泪流满面,顿了顿,“你在宜春院的每件事情,只要是我知道的,甚至是一点点细枝末节,他都听了很多遍,几乎已能倒背如流。而且,装着你替换衣衫的那个包裹,他视若珍宝,每日放在床头……”
“够了!”黎鸢猛地打断她的话,接着紧闭双眸,吐了口气,缓缓道,“小蝶……你这么护着他……与他相处这么久,是不是心里已……”她未能说下去。
但小蝶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嘴唇微张,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片刻,一字一顿,如泣血般哀切,“姑娘,你说这话……伤透了我的心……”
她重重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凄然道,“若是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要我拿命来换,我都愿意,毫不犹豫,但是,倘若问我,你们哪一个在我心底的分量更重,还是你啊……姑娘,你怎么能够怀疑我……”
黎鸢听了这话,再也绷不住,背过身去不看小蝶,以手捂面,汹涌的泪,顺着指缝汩汩而出。
小蝶刹那间感受到了她的无助,不由上前抚住她的肩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终说,“姑娘,真的毫无挽回余地了吗?你非得去……非得去……”
黎鸢点点头,嗓音暗哑,“事已至此,已没有回旋余地。”
“可是……”小蝶不甘心,眸底溢出大片的伤感,“你让公子怎么办?你们以后怎么见面?”
黎鸢摇摇头,长吁口气,从袖中掏出绢子,揩了揩眼泪,轻声道,“其实……他未必对我真的有什么感情,就像我,也未必对他有多深厚的爱意……”
说着,她心底一哂,低声道,“或许,我们都只是在怀念,一场年少时美好的风花雪月。”
就跟从未见过烟花的孩子一样,第一眼的绚烂,第一次的心动,第一波的奇妙,回味无穷,却也不见得有多醇厚。
只是那初悸的甜蜜,衬着日后斑驳寥落的遭遇,显得无比唯美,无比珍贵,却也镜花水月般,不能触碰……
187层嶂峦叠(3)(二更)
小蝶满脸讶异地望着黎鸢,听不懂她的话,也无法体悟她的心情。
小蝶只知道,这两个世间少有的痴心长情人,皆是如玉般剔透,天造地设般登对,郎情妾意般互慕。
却又为何将这段感情,说的如此轻薄飘忽?
纵使已是过往多年,但公子亦空劳牵挂了那么久,姑娘定也是枉自怀念了许多日子,又有何事,是人力所不能挽回的呢?
除非是,不愿去做……
两人相对良久,黎鸢终敛起凄迷的神色,勉强扯了扯唇角,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递给小蝶,“这是那把扇子,你替我……还给他吧。从此后,我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小蝶如被针扎一般,飞快闪开,站定后,不知是赌气还是别的,沉声道,“姑娘,我不替你做这事。”顿了会儿,又气呼呼道,“你若是想还,就自己去。我夹在你们中间,难受的很,做不了这差事。”
见黎鸢似乎仍要坚持,忙再撤后几步,摆手辞别,“姑娘,我先回了,等着再来看你。”说完,就快步离开。
黎鸢拿着扇子的手,无着落地横在空中,半晌,颓然放下。
片刻后,她抬起手,双眸怔然对着那柄玉扇,那柄每日贴身厮磨已成割舍不去一部分的玉扇。
在朦胧的星光下,精巧的扇坠愈发莹润透亮,耀人眼眸。
过了会儿,她刷地展开扇面,已不必特意去看,“绰鹏”二字便袭入眸底,刺痛不已。
她握扇的手,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
而那厢里,小蝶一路忐忑思虑,脚下疾奔,不觉间已到了远晴阁——轩王爷的居所。
待进了房中,她脚步却又慢了下来,犹滞着不敢上前。
“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