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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反复揣摩之时,更骇人的事情发生了,那纸张竟突地碎掉,一眨眼般飞灰湮灭,漂浮空中,须臾遁形……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一阵寒意从脚底袭来,怔了怔,几乎同时惊呼出口,“含烟炙魂!”
这是一种久已失传的药粉,搀在墨中,随笔涂在字纸之上,只能坚持十二个时辰,之后便将纸张朽化成沫,再也不寻痕迹。
“你知道这药粉?”两人又是同时问向对方,因此物太过罕见,故世人鲜知。
轩王怔了怔,先答道,“师傅曾经告诉过我,世上存在着这么一种物事。”顿了顿又问,“你呢?怎么得知?”
黎鸢却垂下头去,心中酸涩,盯着足尖看了半晌,终鼓足了勇气,低声道,“是你父王,曾在谈笑中,向我提起过此物。”
言及此,昔日场面重回心头,言笑晏晏,亲密无间,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刻,天人永隔。
她呼吸几乎停滞,抬手捂住了胸口,希望抑住那里传来的阵阵剧痛。
轩王看着她,辨析着她眸底滑过的伤痛。
片刻,他袖中的指尖也不由颤了颤,心中泛起难以名状的情绪,直问道,“我知道,你们很要好……你心底被他占满了么?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么?”
黎鸢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在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后,是仍要向我示好么?
轩王见她呆滞的模样,涩然一笑,避开视线,却仍不依不饶地追问,“纵使他走了,你还是舍不下他,挪不出一点空间给别人么?”
问完这句,心底却一阵失意,他们之间,氤氲的情绪,浓到极致,又怎能瞒得过他?
而今鬼使神差问出这话,究竟想要达到怎样的目的,竟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若是她否认,若是她直言心中还有一点点记挂送她玉扇的少年,他会怎样?
欣喜若狂么?
或许会顺着她安排的命运,继续织梦,与这个仙子一样的特殊女子,相濡以沫,来排解与生俱来的孤单……
可是她只愣怔了一瞬,便凄然开口,“舍不下,也挪不出,一生如此……”话音清晰而决绝,未有一丝盘旋余地。
他却似已在意料之中,点了点头,唇角勾了勾,滑过一抹伤感的笑意,“我知道了……很好……”
黎鸢转眸瞧他,那一抹落寞收进眼底,她讷讷问出口,“你不恨我么?”
他讶然,待到明白她的意思,却不置可否,只转身低头,半晌一叹,“为何要恨?”
她一滞,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是应恨她在岁月更迭中辜负了他一腔柔情?
抑或是与他父王殇情纠缠,置他于尴尬境地?
或者仅仅是让他母妃横尸荒野……
就在这时,那卷古旧的画轴,一年前苏水旁的谈话,同时袭入脑海,她双眸炯炯,抬头迫问,“你母妃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而现在,我便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不想来将我杀死,替她复仇么?”
这话咄咄逼人,是想要他表态,做出个明确的立场。
听了这话,轩王却更为颓然,片刻苦笑一声,“去岁,我就曾对你说过,人死只是件生者痛,死者安的事情,生者若能放下痛苦,一切皆大欢喜。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又何必向你寻仇,自衅烦恼?”
黎鸢呆呆地望着他,这么个如画般炫目的人儿,白衣翩然,长眉入鬓,星眸绚烂,竟然有颗冷到极致的心,甚至不会为死痛,对自己来说,却恰巧解了两人间的仇怨,是该庆幸还是茫然?
他瞧向她错愕的面庞,立时知她所想,须臾长叹口气,“去岁,我还说过,我失去的不一定比你失去的少,还记得么?”
见黎鸢点头,他垂下眼帘,“若是要认真来痛,也许四年前不及见到你,我便痛死了。”
黎鸢一怔,极为吃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袖中的手指握拢成拳,续道,“自小起,父王便对我极为漠视,大王妃虽对我还算过得去,但若是犯了什么错,非打即骂,临了还要加上几句尖利至极的嘲讽,比如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之类的,我便隐约觉得,或许我并非他们亲生,而是捡来的野孩子。”
黎鸢倏地瞪大了双眸,随即想到,也难怪,小孩子的心极为纤细敏感,又有什么事情,能真的瞒得过他们?
他又缓缓道,“后来八岁那年,又有一回,无意间做错了事,大王妃将我骂了一两个时辰,又罚我去黑黑的耳房里面壁思过。那时我又冷又饿,惧怕交加,后来府里一位老嬷嬷偷偷带了点心来看我,我边吃边哭,问她我是不是压根就不是什么小王爷,而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她一直叹气,临走前,对我说了一句,‘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就不会心疼,你快点长大,等长大了,她就得处处仰仗着你,就不会拿你撒气了’。那时的我,才突然明白,原来我的预感竟是真的,我果真不是她的骨肉。”
黎鸢怔然,原来,大王妃果真不是他亲生母亲,莫非,那幅画像上的女子,才是他娘亲?
“从那以后,我便千方百计打探自己的身世,却总也寻不着端倪,我出生当年大王妃身边的丫鬟嬷嬷都莫名失踪了,有些稍微知情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有的含糊地说,我是从外面捡来的,有的却说,我是父王宠幸过的一个女子所生。”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一脸黯然,“谁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有一天,我又受了大王妃的责骂,一气之下,就去问父王,我爹娘到底是谁,他一愣,接着冷冷地告诉我,说我的娘亲,是他曾爱过的女子,是大王妃妒忌心起,在她生我的时候,施毒计将她害死了,并且将我据为己有。”
黎鸢一下了然,涩然想到,原来,那女子,他曾经爱过,因此才将画像一直珍藏,却不知,他们之间,曾发生过怎样的动人故事……
“从那天起,我便对大王妃恨到了极点,有段时间,也曾时刻想着要为自己的娘亲复仇,尤其是她责罚我的时候,可是……若她真的命丧我手,不仅我会被庞氏一族黑手诛灭,就连父王的势力也会被殃及,大业难成。去年他薨逝后,我便清理王府,在他的居所找到了一副画轴,画中的女子,与我容貌极为相似,也许,她就是我亲生母亲。”说到这里,轩王笑了笑,看向黎鸢。
黎鸢一怔,“你见过那画像了?”
轩王讶然,奇道,“你也见过?”
黎鸢点头,轩王沉吟了下,去了内室,寻到行礼,从中抽出一副画轴,展开给黎鸢看。
黎鸢无意间一瞥,猝然发现,自己当年的那只背囊,从宜春院逃出来时,由小蝶携着的那个包裹,竟仍然赫然摆在他的行礼之内。
轩王顺着她的眸光看去,一眼瞥及,面上顿时有些不自然,忙上前遮住,讷讷难言。
黎鸢垂眸良久,最终只笑了笑,睨向那轴画像。
画上的女子,粲然浅笑,星眸含情,黎鸢再抬头看向轩王,恍惚间觉得,他与她竟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由喃道,“一定是的,她一定是你的生身之母。”
轩王闻听,眼底溢出一抹伤感,“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为何父王他,从来都不将我放在心里,既然他曾爱过我的娘亲,既然我是他们的骨肉,既然娘亲惨遭人害,为何他对我从来都冷漠无情?”
黎鸢望着他,喉中发哽、
她又怎能将真相告诉他,说端王从来都不能使女子受孕,说他其实真的是外面捡来的野孩子,是这个女子和别的男人所生……
半晌她沉沉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希望将一些安慰,和从心底而起的疼惜,一并传递给他。
他一滞,眸底滑过受宠若惊的神色,还夹带着一丝委屈。
片刻后,他倏地出手揽向她的肩头,一把拥住了她,却也仅仅,只是一个拥抱。
她感受着他微微的颤抖,伸手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了拍,柔声道,“绰鹏,黎鸢永远都是你最好的朋友,从此刻起,希望你再无忧愁,若是你过得不好,黎鸢也必会感同身受。”
轩王重重地点点头,眸中的黯然淡了许多。
虽然,也许他潜意识中,希望听到的,并不仅限于此。
然而或许,这样也已足够,只要她能快乐,只要她愿意,将自己摆放在任何一个位置,他都甘之如饴。
毕竟,一生一世的朋友,远远望着,相视一笑,淡却隽永悠久……
却在这时,黎鸢如触电般推开他,惊悚地看向背后。
轩王一怔,疑道,“怎么了?”
黎鸢将门口的每个角落都细细审量,须臾松了口气,脸色却仍怔忪不定,声音几不可闻,“我怕……他的人会看见……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