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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启奏父皇请求他让你做我的并嫡之妻。”
我覆在他肩膀上,没好气道:“你父皇一定会认为你疯了,当然,我也会这么认为。”
我越想越气,猛地推开他忍不住数落道:“你怎么回事!打了败仗刘先生替你担下来以为就没事了吗?这个时候多少人盯着你,你非但不想着如何韬光养晦以求东山再起,还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还说淮阳王莽撞,我看你比他好不了多少!秦王殿下,这里是秦王府,我是秦王侧妃,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去当你那劳什子的嫡妻有什么用?”
被他一反平常的沉默震住,我戛然止住了话语,任由他将手抚上我的脖颈,眼中平淡如朔风初静,没有一丝波澜:“太医对我说,你旧病未好又添新伤,而且还淋了雨,这里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以后有个什么风寒发热脖颈处的旧疾就会发作,轻则沙哑疼痛,重则可能就会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心中一阵绞痛,却并不是为我,而是他。世民,我要如何向你解释,不要为此愧疚,你不欠我的,从来都不欠。过去是我有目的地接近了你,勾引了你,现在是我处心积虑地欺骗了你。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为什么你要因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愧疚。你知道吗,这份愧疚只会加重我的负罪感,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心头上,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强咽下喉咙里的酸涩,道:“那又怎么样,有多少人天生隐疾,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他们还不是好好地活着,我比起他们不知幸运了多少。而且……”,我低哑了声音,轻脉道:“那件事情,以后若不再提,我会感激你一辈子得。”
李世民微微垂眸,默然将我的手抓进掌心,“那个代价太大了,本不必及此……”我偏头看向蚕弦零落的绿绮七弦琴,静然道:“其实可以不必以这种方式。世上有许多东西要比名分地位来得重要。如果你真得想给我些什么才觉得安心,那我倒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
我轻轻阖上双眼,“我要你一个承诺,承诺给我一条命。将来我可以用这个承诺要求你杀一个人或是救一个人。”
几乎不假思索,他痛快地应下了:“好。”
禁不住想笑,望向窗外花摇影斜,调笑道:“答应得这么爽快,你就不怕我将来要的是你的命?”
他也笑了,伸手捏住我的鼻子:“你会吗?”
我倾身抱住他,喃喃道:“不会……”突如其来的亲密让他的身体陡然一僵,脸颊摸索在柔软的锦缎上,有着温柔的触感和温暖的梨花香,令人如坠花涧不由自主地想沉溺其中。他伸手将我掰离他的身体,如墨深瞳锁着我的脸颊,像是要纳入眸底,不错过分毫情绪,“忆瑶,你是不是……”
沉寂在静好温馨之中,竟没有察觉有人走近殿里,贸然闯进来的侍女因撞见这暧昧的一幕而惶然失措,她敛身为礼,战战兢兢地说:“奴婢……见外面没有人通传就进来了,秦王赎罪。”
“什么事?”李世民正色问道,清俊的面容上微有不悦。
侍女略显异色地看了看我,垂下头道:“王妃请殿下过去一趟,有话要亲口对您说。”见他像是有些为难,我轻柔一笑:“去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想休息。”
他抓住我从他胳膊上离开的手,眸光专注:“今天晚上到合意台等我,我有话要问你。”
流云殿的窗棂外,月色清亮,将庭院中的百合镀上了柔和的色泽,风吹过,也摇动,一点点晕黄如水如星。
漆黑的夜幕上零星散落着幽亮璀璨的繁星,一眨一眨得,好像知晓人事般灵灵地俯瞰人世。我站在窗前仰头细数漫天辰光,数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白朦朦的晨色逐渐弥漫开来,伴着曙色初露栖息在花枝上的鸟雀莺莺沥沥地鸣叫。我真正确定他是不会来了,夜半掉了几滴雨,今晨虽有朝阳薄辉凝灿,却难掩空中的润湿之气。
轻寒料峭,翠瓦金檐下群芳因着秋雨垂打而形态萎顿,唯有松柏常青,依旧苍翠欲滴。
走出合意台时,璃影正等在门口,看样子像是已经等了多时。合意台是王府禁地向来守卫森严,又有秦王诏令在,侍卫自不敢有半分懈怠,纵然璃影一身武艺又是刚劲不阿的性子,也不好硬闯。想到此处,不禁懊悔起来,我若能早些放弃便能早点出来,也不必让她在瑟瑟秋风中站了这好些时候。
见我出来,璃影如被氤氲着柳色雨意的双眸骤然一亮,怀抱着雪裘领清羽披风小步跑过来为我披上,柔声道:“天色渐寒,夫人当心别着凉了。”言辞殷殷切切,细染清堤岸畔上梨花隽淡温馨,仿佛我与她皆是刚来到此处,偶觉天色清寒,便取了裘风为我披上。
行踏在满庭清芳的鹅卵石小径上,我便有些迷茫,意识中似乎是该想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而起。到最后便如雪尘初融,空空荡荡得,最终化作柔柔一缕微笑印在唇边。
现实却也容不得我多想,不多会儿,便是王妃有孕的喜事传遍阖府上下。
结发多年的原配妻子有了身孕,身为丈夫却在和另外的女人你侬我侬甚至予诺并嫡,换做任何人都会好生自责,非得软语温存、呵护一番方才心安。
璃影总是小心翼翼地探查我的神色,生怕我会难受。看着她周全迁就甚至卑微的模样,我忍不住出言安慰道:“没什么,冬霖……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秦王年纪也不小了,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会是嫡长子,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看向我的恬静脉脉眼眸中掀起细淡波澜,她骤然出声,却是对着殿内仕女:“都下去。”待云裳退尽,她方凑近我低声道:“昨日我从李道玄那里知道,始毕可汗意欲扶植刘武周,不仅召见使臣还赐封其为定扬可汗”,言及此处不禁冷笑道:“中原人自持天朝礼仪之邦,总瞧不起外族,岂不知草原牧族也懂得‘与虎谋皮反被虎伤’的道理。李唐日益势壮,终会有不甘人下的一天,倒不如早作打算。”
我不以为意,“昔日‘桃李子,满天下’的谶谣传遍南北,百姓久经战火,年岁艰难。若能有人终结这乱世,不管是谁都是好得”,猛然想起一事,又问:“淮阳王好端端地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璃影略作沉吟,不答反问:“夫人可是介怀昨日他非拉着我比武的事情?奴婢与淮阳王并非没有交过手,以他的身手还不至于惹出昨日那样的意外。‘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夫人真正该谨慎防备的另有其人。”
我惊愕:“他是故意得?”
璃影挑挑纤眉,“淮阳王向来豪爽粗略,是个对于细枝末节从不上心的人,却也察觉出来秦王有心试探,夫人心思缜密胜绝常人,竟糊涂至斯吗?”
我默然看向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鸿雁南飞,燕自归巢。李世民要我在合意台等他,说有话要问我,难道要问得就是这个么?我是否该庆幸冬霖这一胎来得正是时候,无形无意间帮我躲过了一次危机。
心底百转千回终化作一声靡和低叹:“有些事情总是躲不过。”
璃影清脆回道:“未必。”
“刘武周遣去拜谒始毕可汗的特使不仅带回了‘定杨可汗’的封号,还带回了一个消息,始毕可汗重病不豫,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东西突厥向来针锋相对,仅各部族间便是派系林立,盘根错节,向来面和心不合。可汗若在这个时候撒手人寰又少不得一场风波。什钵苾王子虽是可汗长子,却因年幼威望不足,并不十分得拥护。突厥比不得中原世袭宗法严明,可汗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王子鸿鹄之志怎会甘心尊位外落,如此便要好好费些心思了,在此期间怕是顾不上我们。依璃影之见,正是金蝉脱壳的大好时机。”
金蝉脱壳?……我细细品味璃影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什钵苾凶残狠戾,李世民又城府极深,周旋在这两人之间如同玩火,实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以我现今的心绪肯定是再难有所作为。李世民的柔情与我而言眷恋至深,却也危险至深,这样拖下去赌得不光是我的性命、璃影的性命,还有我们之间那道不清说不明的感情。遥想如墨当日之言,竟一语成谶,我最终还是掉入了自己设的陷阱里。
“先做准备吧,待寻得好时机我们就离开这里。”我将耳珰攥在手中,宝石精心琢磨的锋棱几乎嵌入肉里,只觉尖锐不知疼痛。
见我应下,璃影禁不住喜出望外,凝结于眉梢多时的沉郁忧虑竟似洪波入海,转淡消弭了。
看到她又如不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