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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意思,难怪成都喜欢,可惜他被本座支走了可救不了你。”宇文化及把玩着父皇遗留下来的乾阳箍,漫不经心地斜侧身子椅躺在龙椅上,合眸道:“快点选,不然迟点一个都活不了。”宇文士及挺直了身体唤道:“大哥,你就不能念在德卿是你的弟媳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吗?”宇文化及身形未动,悠然道:“我就是看在你和皇后的面上才让她选,不然就直接将她们两个送去与她们父皇团聚了。”
母后目光凋愁孱弱,无力地在我和德卿之间徘徊,早已是泪流满面。
“快点,本座数三个数,再不选就拉出去一起杀。”
“一……”
“二……”
德卿柔弱抽泣的声音愈来愈大,猛然挣脱宇文士及跑到高阶上抱住母后,泣涕涟涟,母后亦是颤抖着胳膊将她环住,仿若护犊的羚羊相互依傍浅浅哀伤。
宇文化及冲母后浅笑问:“选定了?”
仓惶无助的眼神向我射来,包含悲恸愧疚,一抹凉薄浅笑在我唇角边漾开,无乐无痛,只有彻骨的凉意。绾绾惊慌地跑上来抱住我,低泣道:“公主,怎么办?”我轻轻拍打她的手腕,却听宇文化及阴笑道:“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就这样杀了岂不可惜。来人先将忆瑶公主带去军营慰劳随本座起义的将领,天黑之前若还活着再给她个痛快。”我瞳孔瞪大,他果然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知道如何能让人生不如死,只可惜他算漏了一点,一场大火将我在这世上所有牵挂都烧尽了,我又怎会贪恋那一时半刻的苟活。
骤然剥下发鬓上的银簪刺向心口,岂料一阵斜诡的风凌厉而来将银簪打落,我的身体已被这强劲风力所袭不自主地后退几步,绾绾飞快上来扶住我。稳住脚步后见一个黄衫女子眉目清冷地冲宇文化及说:“什钵苾王子派小女前来迎接他的未婚妻大隋淮阳公主。”
宇文化及张狂大笑道:“王子?他当这是他们草原,任他呼风唤雨。”黄衫女子镇静自若淡淡扫过我,将目光重锁于龙座,从怀中掏出紫锦道:“两邦联姻的国书在此,大丞相若不交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你自行称帝,改朝换代,大隋不复存在联姻国书自然不算数。”我冷笑着想,宇文化及已经拥戴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秦王杨浩登基做了傀儡皇帝,如今大隋虽已支离破碎却仍有勤王之师散落各地,更有心怀叵测的贼臣试图借忠隋名号在纷乱国土中分一杯羹,此时称帝无异于众矢之的。
见他面露迟疑,黄衫女子接着说:“二,大丞相现在便操练军队整肃甲胄,等着与突厥一战吧。”宇文化及面色铁青,唇齿间挤出几丝冷笑:“你们王子当真会为了一个女人与大隋开战?”黄衫女子神色未变,沉静地站在原地冷声道:“草原男儿视夺妻为奇耻大辱,为雪此耻连生命都可放弃。”宇文化及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露,伏在案桌上微微颤抖似是极力压抑着耻辱与怒意。黄衫女子唇角微勾噙上鄙夷的冷笑,转身对我:“小女参见公主,王子吩咐您可带一贴身人随行。”
到现在我仍是不可置信,这名看上去纤细柔软的女子在几刻时间内便将我从鬼门关边缘拉了回来。她大方地与我对视,瞳孔乌黑晶亮似是漫天璀璨星辰,临水照花般的清艳面容上漾开温暖和煦的微笑,所有光亮都凝聚在她的身上,殿宇外的硝烟灰尘在那一瞬化作背景。
“瑶瑶,带你姐姐走!”几近尖细的声音将我从冥想中拉回来,恍然回眸见母后泪眼婆娑地凝着我,哀求道:“当母后求你了,带你姐姐走。”为何这般害怕,她也意识到在国破宫倾后落入敌手即将遭遇的羞︳辱了吗?也知道失去父皇庇护后留下来即将要面对的比死亡恐怖千百倍的前路了吗?内心邪恶的快感激流涌动,满目讥诮地看向那对相拥而泣的母女,执起绾绾的手轻柔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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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钵苾愤怒地将我手里的瓷片打掉,已经是第五次了。
第一次找到的那把匕首还没有刺下去就被仆人夺走,因为好几天没有进食浑身松软使不上一点气力只能任由摆布。此后帐篷里所有的刀刃包括什钵苾常用的箭矢都被撤走了。第二次,第三次……结果只是我心灰意冷了,什钵苾的警惕性却越来越强。每晚他都紧抱着我入睡,稍有动作他就会立刻醒来。白天他不在时,便会派人将我看得紧紧的,寸步不离。这一次,我尝试着对他笑了,什钵苾很是欣喜陪着我在草原夕阳中散步,印象里他好久都没有打猎了,因为有次被我撞上鲜血淋淋还在挣扎的麋鹿想起玄夕殿中濒死之际的父皇,竟不由得掉了眼泪。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仓皇失措的样子,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打猎。
夕阳映照着绿茵无边的草原,橙色光晕笼罩着牛羊群,踏破暮色余晖拖曳着狭长影子逐渐远去。
我好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轻快地向他讲述我的童年。和萧笙哥哥一起钻研音律,逃避教习嬷嬷的管教,捉弄宫女……他听得津津有味,我见他高兴了,胆怯而小心地说:“我很想家,这里到处都看不到家的痕迹,连喝水的器皿都是我用不惯的。”为讨他欢心我特意换上了胡服,簪胡饰,因为不熟练头发总是凌乱得。他宠溺地拨弄着我鬓前散落的发丝,笑道:“这有何难,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找一套瓷具来。你喜欢什么花样得?”
得逞后我终于真正快乐起来,展颜欢笑道:“只要是家乡的东西我都喜欢。”他停住了脚步,怔怔地凝视着我的脸,沉默半晌后才缓缓道:“瑶儿,你笑起来真美。美到即使有一天我为此而丢了性命也心甘情愿……”
这一次他像是彻底被我惹怒了,流转着幽绿光华的狼眸野性毕露,被忿恨染上了疯狂骇人的色泽。抽掉腰带将我的双手束住,摁倒在卧榻上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不珍惜自己,那我何必怜惜,今天就做我真正的女人罢。”说完狠戾地扯掉我的衣襟,精心编制在腹前的珠链断裂,绚丽繁复的珊瑚琥珀滚落了一地,我认命地闭上眼睛,如死灰般一动不动,哀莫大于心死,内心珍视的人都离开我了,还留着这具残破的身躯有何用?
察觉到我的消极,他停下了身下的动作,扼住我的咽喉咬牙切齿道:“想死是不是?求我呀,兴许本汗会给你个痛快。”我睁开眼睛平静地回望,“你这样跟宇文化及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当初别救我,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他诡谲的瞳孔中仿佛有一团烈焰在雄雄烧灼,随着着毁灭恨意利刃般刺来,扼住咽喉的手不断收紧,唇角边溢开一抹凄艳欣慰的笑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是不是可以见到他们了……
什钵苾突然松开手,翻身下床,背对着我冷冷地说:“萧笙还活着。”
我如遭雷击般猛然一颤,不顾全身赤︳裸地踉跄着抓住他的胳膊颤声问:“你说的是真得?”他戏谑地斜睨我,反问道:“怎么,不想死了?”我仿若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凭靠,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人跌入棉垛里,强撑着又问了一遍。他冰冷地回道:“我在隋宫里的密探来禀,侧殿灰烬中并没有找到萧笙的尸首,显然是被人救了。”
这么多天我第一次庆幸我还活着,只要活着,无论天南海北天涯海角,总会再有见面的一天。眼前轻风一撩,什钵苾将衣服扔过来,“穿上,我们谈个交易。”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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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在长安称帝,在江都我见你与李建成倒是有一段交情,现在我就送你回长安让他收留你,就说你是从江都行宫里拼死逃出来得。”什钵苾视线不离案桌上的羊皮地图,沉声道。我仔细听着,问道:“那要我做什么?”他唇角微勾,笑容邪魅而意味深远:“自是帮我打探李唐的机密,让它能为我所用。”我反问道:“你们不是盟友吗?李唐为了攻破长安都向突厥称臣,为什么还要相互防范?”
“盟友?你认为李渊既有叛隋窃取天下的野心,会甘心久居人下?你们中原不是有句成语叫‘过河拆桥’吗?”我反复品判他言语中的信息,试图理出个头绪,却听他又说:“我听说李渊之前立代王为帝,后来你父皇死后搞了个禅位的把戏,你久居深宫该知道不少前朝皇嗣的下场吧。”
侑儿……我紧咬下唇,再次确认:“你说话算话吗?只要我帮你做事就可以帮我达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