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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笑道:“琰王爷不想回皇城?不想念家里的娇妻?你再不回去,只怕安西就抵达洛阳了。”
素妍来过两封信,追问宇文琰何时回去,还说如何回家日子尚早,她就过来。宇文琰扭头看着一边的白芷,目光又落在赵克身上。
白芷心下暗恨:这个赵克,怎么把这些话都告诉给陆康,就算他们是同乡,也不带这样的,连她也给卖了,回头王爷还不知如何笑话她呢。
杨秉忠道:“程大勇,你带人去洛阳运河,多备些船只,让年轻有妻儿的将士登船回朝,至于我们两个老头子,稍后登船。眼瞧着就是中秋佳节了,让他们回家陪妻儿过节!”
杨云泰笑道:“三伯父,我与你一道走!”
宇文琰面容含笑,“陆将军不娶谢小姐了?昨儿午后官媒还来催呢?”
陆康莞尔一笑,“我新纳了一位侍妾,回头还不知如何与夫人交代呢。”
他病了,又有洛阳、咸阳两地的乡绅敬献的美人,杨秉忠说他身边无人照应,就让陆康挑了一个还算端庄、美丽的女子为侍妾,也好为他煎药、服侍。这名女子是三名美人里姿色最平庸的。
这样的行事风格,令杨秉忠与宇文琰倒觉熟悉。
在他们的心里,陆康就是个不近女色的人,能娶一个早前被休的女子为妻,就不是寻常男子做到的,还能敬妻、爱妻,更令人欣赏。
杨秉忠起身对一侧坐着的钟一鸣、石禄道:“二位将军,本帅与你们交接军务,请!”
程大勇一道跟去。
八月初二酉时,军中众将领、士兵收拾妥当,有人已经在运河备好了船只,有临时应征的商船,亦有官船,甚至还有寻常渔民的小船,百姓们感激众将士平叛秦豫之地的战事,就连徐州百姓也自发备了许多船只来,逐一登船。
白芷拿着封信,慌慌张张地对杨秉忠的服侍婆子道:“嬷嬷帮个忙,寻了驿站把信寄回皇城。我得告诉王妃,我们赶在中秋节前回去。”
近来因秦豫战事,各驿站以朝廷的紧急文书为重,家书等私信皆会延后送出。白芷送出这封信,是宇文琰一行抵达皇城后五六日,素妍方才收到的。因这信,也成为白燕等人时常打趣白芷的笑料。“你可别人都到家了,方才想到写信告诉王妃,说你们某日回转皇城吧?”仿似,白芷是故意耽搁一般。
☆、926 驭臣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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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皇城,天高气爽。
佑正三年八月初五立秋,虽然入秋得晚,入秋次日就下了场绵绵的秋雨,一下就是三日,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之后,天气越发凉爽。
素妍这几月又在重新准备新画稿,是第二组《百花图》,这一次按四季分组,她称之为《四季百花图》,除了每七日一次与众店铺、田庄的管事见面议事外,旁的时间都用在绘画练字上,偶尔弹琴下棋,有时也去练功房习练剑法,一日安排得紧凑了,时间如流水般过去。
白燕禀道:“王妃,晋陵大郡主送来的帖子。”
素妍搁笔,启开帖子,只觉笔迹熟悉,龙飞凤舞,除了附庸山人再无第二人,“前辈回皇城了!”按捺不住欢喜的心情,再看下面的时间,是明儿上午。“明早记得唤我早些起来,得去晋陵大郡主做客。”
*
是夜,晋陵大郡主府书房里。
附庸山人双手负后,吴广久与鸣凤静立两侧。
吴广久从鸣凤口里听说了附庸山人的真实身份,心下又欢喜又激动,像个孩子般望着他的背影。宇文诲就算是老了,也有寻常男子难及的风度,飘逸的、出脱的。
“那几位客人都歇下了!”
鸣凤答道:“回父亲话,歇下了!”
父亲,她再不是孤女,在这世间还有她的亲生父亲在。
鸣凤想与他亲近,可总觉得难以接近,她的父亲就如她幼时的记忆里一般,那样的高高在上。像是立在云端的神仙。
附庸山人又问:“广久,信递给皇上了?”
“回前辈话,递到了。”
昨儿,附庸山人抵达皇城。先独自进了大郡主府,冯婆子一眼就认出了他,鸣凤抱着父亲大哭了一场。之后,冯二管家奉命前往客栈迎回与附庸山人同行的几个人,迎他们入府暂住,鸣凤念着是自己父亲的客人,拨了一处雅静的院落招待着。
附庸山人不让吴广久唤他岳父,说这样太惹人注意,亦叮嘱了鸣凤,私下里唤自己父亲。人多时就尊称一声“前辈”。
吴广久道:“皇上说,今晚三更按时抵达府中。晚辈派了家奴下人在门上候着,书房周围安排了心腹护院。”
附庸山人在看书架上挂着一幅画,画上绘的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以梅花为背景。这,就是鸣凤的生母,靖王侧妃税寒,眉眼之中与鸣凤有几分神似。“这次入府,怎没见着长庚?”
鸣凤神色有异,纠结着如何回答。
附庸山人回过头来,仿佛从女儿不安的神色时洞悉了所有。“你前半生过得委屈,下半生恣意也没什么,我只盼你能够快乐幸福!”他竟没有追问其间原因,而是以莫大的理解与宽容看着鸣凤,这鸣凤心下一动,又唤了声“父亲”。他却转而道:“这画上是你的母亲。让你的子孙里有一脉袭了税姓,这是当年我答应了你外祖的。这幅画,就留给袭了税姓的子孙传承……”
画上的女人,眼神温和,柔情万种。发丝如云,飘散在空中的长发根根细腻,吴广久瞧过天龙寺供奉的《观音图》,人物细腻自来就是附庸山人画作少有的风格,旁人要学,只能学得其形,难学其神。
吴广久小心地立在一侧,如同在看一个世外神仙般的虔诚,“前辈放心,晚辈定当善待鸣凤!”
“对于给你生儿育女的女人,你更得加倍善待!”
鸣凤惊愕,吴广久一脸迷糊。
附庸山人嘴角一扬,露出些许笑意,“当真糊涂,鸣凤就快有两月身孕了,难道你竟没瞧出来。”
吴广久立时调头看着鸣凤,目光停落在她的肚子上。
鸣凤立时笑着摸着肚子,“父亲,真的吗?我……我要做母亲了,我要做母亲了?”仿佛,这是她第一次有孩子,忘了税长庚,忘了宫里原玉嫔,一心都在自己的肚子上。
附庸山人道:“你气血不足,不宜太过操劳,更得用心调理。”
吴广久伸手握住鸣凤的手,满目热烈,原配夫人留下一双女儿,大姨娘又替他生了一位庶子,再没有比鸣凤生的嫡子更欢喜了,鸣凤的孩子是可以袭兴陵候的爵位,这是皇帝对靖王的愧疚,也是对鸣凤的弥补。
吴广久笑道:“若是男儿,就让他随了吴姓。”
“父亲”鸣凤捧着自己的肚子。
附庸山人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你膝下无嫡子,不能让他的嫡长子姓了税。”
吴广久只觉心头感动,虽是高人,却能替他思量,难怪几十年过去了,附庸山人一出面,就带走了宇文琮身边最得力的谋士,高人就是高人,无论多大的年岁,他的魅力依然。“前辈放心,我让嫡次子姓税!”
“不必!”附庸山人脱口而出,爵位于他并不是重要的,他年轻时连王爵、帝位都不在乎,又岂会看中一个兴陵候的爵位,但他知道吴广久看中,吴广久想让自己的嫡子袭爵,更想让孩子随了吴姓。
吴广久想了一阵,道:“那孩子大后,让他的庶子姓税。”
附庸山人道:“这是你们夫妻的事,益州税氏得有人撑起来,你们商议着办。”
鸣凤咬咬唇,“父亲,我和广久的嫡子姓吴,孩子大了,我的庶孙们无论男女一律姓税,自不会让母亲一脉断了香火。他们会奉税氏先祖为祖。”
“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不用所有庶孙都姓税,有三两个姓税就成。”
吴广久笑得更灿烂了。
门外,传来下人的禀报:“老爷,贵客到了,已到二门。”
鸣凤出了书房,夫妻二人迎上一行人,皇帝一身微服,犀厉的眸子扫视周围。鸣凤欠身道:“附庸前辈已在书房等候多日,贵客请!”
吴广久对左右的下人道:“扶郡主回府歇息,小心服侍。”
他就要有嫡子了,没有什么比鸣凤有了身孕更好,鸣凤不知,第一个瞧出来的竟是附庸山人。
皇帝道:“都下去,朕想与附庸山人单独聊聊。”
吴广久想留在书房,却不敢久呆,退出书房,看着烛光映衬着的背影,一样都是骄傲而尊贵的人,附庸山人飘逸,皇帝的背影却年轻挺拔带着股霸气。
附庸山人道:“你是朱武的学生,想来棋艺不差,陪我下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