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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书麒手捧着金牌,于满囤与庞贵提了桶热水来,他给两个孩子擦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将衣衫,自己也擦洗一番,也换了件干净的。因有家人打了招呼,狱卒倒也讲信用,给江书麒父子搬了张木板榻来,上面虽只一张被子,好歹是张床,比睡在木板上可舒服多了。
小八、小九欢喜得跟过节一样。
小九看几个狱卒忙前忙后,用稚嫩的声音道:“爹、哥哥,我们不用睡在草堆里了?”
小八笑道:“是,我们不用睡草堆。姑姑说了,我们不会死,爹爹那儿有我们保命的东西。”
小九点着小脑袋,“我们得帮爹爹看紧了。”
闻氏抓着栏杆,看狱卒待江书麒的态度大变样,就连其中两名狱卒都是江五爷前江五爷后的唤着,似与江书麒异常亲近。
江书麒道:“多谢几位狱卒大哥。”
于满囤摆了摆手,“我们都是粗人,不瞒江五爷,在西北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受了重伤,要不是安西郡主,我们全都在死在西北了,又是府中的二爷带我们回皇城,还打点兵部给我们在皇城寻了差使,你们江家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支字不提得了江家银钱的事,只是尽量让江书麒父子住得舒服些。
闻氏此刻懊悔了,愣了一阵。见狱卒走远,低声唤道:“书麒!书麒……”
江书麒带着两个儿子躺在榻上,虽然有些硬,倒比草上睡着舒服,到底是孩子,两个儿子不多会儿就睡熟了,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了死亡的威胁。
闻氏还在轻呼着“书麒”。声音低柔,如上梦呓一般,“书麒,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回好不好?就算我千错万错,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给你们江家添了两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书麒还是不理。
她害他何其苦,丢了仕途、前程,还害他下了大牢,他贪来的五万两银子,一万两是他们一家子花了,剩下四万两都孝敬了闻其贵,是闻其贵说要打点银子、疏通关节给他升官。官是升了。却险些丢了性命。
“书麒,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婆母、嫂嫂们给的礼物说成是闻家的。”
她一句话,他岂能原谅。
江书麒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居然傻傻地相信了她的话。
他有近两年的时间,甚至真的以为江家不要他了。
到了皇城,他方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最后能保他性命、救他的还是江家。
只有骨肉至亲才是最真的。
江书麒看着两个儿子,任闻氏在一边呼唤。只是不理。
求了一宿,闻氏躺在草堆里睡着了,睡得正香,有只老鼠从一边爬过,她惊醒过来,再也睡不着。
天牢那巴掌大小的天窗里,露出蓝蓝的天空,外面正是个大好的晴天。
今儿来的是一高一矮两名狱卒。高个的是个独眼龙,手提两只木桶,桶里是冒着热血的稀粥。矮个的右手只得三手指头,提着一只大食盒近了牢门前。一路走一路大喊:“开饭了!开饭了,到了每间牢房间,就抓了勺子添上一勺,后面跟了两个一脸横肉的女狱卒,两人各提了一只篮子,里面放着馒头,等前面的人添了饭,就在那碗里放一个馒头,或几块腌菜。
一直走到了大牢的尽头,近了江书麒的牢门前,江书麒微愣,昨天帮忙的两个不是这二人。
高个子道:“我叫管五。”
矮个的道:“我叫胡植”
末了,胡植道:“今儿是我们俩当值,于满囤和庞贵都说了,让我们好好侍候着江五爷。这是从外面买的好饭、好菜,江五爷且吃些。”
他打开食盒,是三碟精致的小菜,又有一盘馒头、几个鸡蛋。
小八与小九见了,立时欢喜起来,笑成了花儿。
管五开了牢门,将饭菜放下,扫了眼监狱,“于满囤和庞贵怎么办事,好歹也要多添张桌案和凳子,再添个油灯来。”
女狱卒也听说过江家,如今是皇城四大权贵之一,皇后的娘家杨家、淑妃的娘家许家、端嫔的娘家顾家,还有便是这江家了。江家无女儿为妃,其权势与杨家一样,自是愿意拍着江家的马屁,笑道:“杂物房里倒有现成的桌凳,搬上一些来,再置盏油灯。江五爷是读书人,想看什么书,老婆子托人寻来,也好给你解解闷。”
江书麒抱拳打躬:“多谢几位大哥、大姐了。”
胡植指着其中一名一脸凶像的女人,“五爷说笑了,要不是二爷将我们留在皇城,我还娶不上这么漂亮的媳妇呢。”
那女人立时乐开了花,笑得越发扭昵。
江书麒全未瞧出这妇人哪里漂亮了,或者与漂亮根本无干,倒是一脸凶像,瞧着像是哪家府里的管事、大丫头,还算五官齐全,是个女人。“确是个端庄清秀的,大哥好福气。我二哥无意间倒促成了一段良缘。”
妇人笑得更欢喜了,“还是江五爷会说话。”
胡植道:“听说郡主要给于满囤寻个做宫女的媳妇?”
一边的独眼管五道:“下回郡主来,江五爷与郡主说说也给我寻个媳妇。我们一起到刑部大牢当差的八个兄弟,有四个都成亲了,就剩我们四个还没着落的,连个家都还没安呢。”
江书麒笑了笑,“我家小妹自来就是个热心的,见了她,我替管大哥说说。”
管五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胡植媳妇倒也爽快能干,虽然瞧着有些凶,倒是说到做到,回头就给江书麒弄了张桌案、两根条凳来,又添了盏四角油灯,甚至给在栏杆上加了一层深蓝色的帷幕,这天牢竟如一个房间一般,又搬了个带盖的马桶来,一日三餐虽不是特别好的,倒是比在江南牢里吃得好多了,两个孩子也能吃饱。
闲来没事,江书麒就在牢里教两个儿子认字。
待狱卒一走,闻氏是真的后悔和江书麒吵架,被他赶出了那间大牢房,自己单呆一间,吃了是发馊的饭菜,睡的是草堆。
九月初六下午,江书鲲与江书鹏来牢里探望江书麒,这次除了送吃的,又送了被子,见牢里不如素妍说的,立时就明白过来。
几个当值的西北老兵得了信,都跑来见江书鲲,没成亲的拉着江书鲲要娶老婆,还说要把家安在皇城。
江书鲲一一应下,说到时候定给他们都寻个好媳妇,也会帮衬一把,到底是同过患难的兄弟,也是他从西北带回来的老兵。
临走的时候,江书鹏给当值的管五塞了五十两银子,让关照着江书麒父子。
得了江家的银子,几个西北老兵待江书麒倒也用心,一日三餐吃得比狱卒还好,每顿还配上一壶上等好酒。江书麒喝上几口酒,听西北老兵吹西北战场上的往事,说江书鲲父子如何英勇杀敌,安西郡主布阵用兵如何的神奇……杨元帅又怎样的英明。
同样一场战事,八个人讲,就有八个不同的场面,但江书麒能听出来,他二哥的公候爵位那是用一家五口人用性命换来的。素妍的安西郡主封号,也是名至实归的。
每次他们讲,小八、小九听得似懂非懂,小八到底大了,听得多了,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待西北老兵一离开,闻氏就开始道歉说好话,求江书麒原谅她。
这一求便是好几天。
直至这日,胡植夫妇给江书麒送了暮食,又闲聊了一阵。
胡植喜道:“江家人门风好,声望好,在西北时,平国公和安西郡主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胡植妻道:“江五爷还不知道呢,今儿皇城官媒署里来了位姓韩的媒婆,是来相看管五、于满囤四人的,说是九月初九让他们去皇城金满堂茶楼相看。”
胡植不解地问:“江五爷,你有免死金牌在手,大可拿了金牌领着孩子出去。”
江书麒摇了摇头,“胡大哥这话差矣,读书人最讲究一个清清白白,就算是杀头的大罪,也得等刑部判案后再出去。何况,我犯的贪墨案,又是被人糊弄利用。要是用不到金牌,我亦要带回江家交给父亲发落。”
这金牌是素妍放弃三县沐食邑换来的,他能用则用,不用便要带回去。
这一场牢狱之灾,让江书麒想明白了很多事。
家里人探过他后,他便细细地回味了前因后果。
越想越是愧对家人,都是他误信了闻氏,惹来了这场横祸。
胡植叹道:“你们读书人就是想得多,若是换作我,早就拿金牌出去了。”
每次他们来找江书麒说话,闻氏就在一边听着。
天牢里的人也知道狱卒们待最里头的囚犯有些不同,不仅吃的上比他们好,就是用的也是好的。
其他犯人打听了一番,得知那里面住着江家的老五。
广平郡王就失声笑了起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