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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身玉立,风姿翩然。刀凿斧刻般的容颜,一笔一笔,都看得出上天的用心。微蓝的眸子恰似一汪碧湖,浩浩渺渺。
心中一紧,身子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他迈步进来,许少峰连忙迎上,却在看清他身后的人时怔了怔。我微微侧过头,希望看得仔细些。
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发梳凌云髻,簪八宝琉璃,远望即觉贵气端庄。待得到了近处,分明觉她容颜明媚如花,一颦一笑皆可勾人心魄。纵是身为女子,我也不由分了神,更遑论那些士大夫之流狙。
人人皆是目瞪口呆之状,不过到底顾忌身份,转眼便别开眼去。
“王爷。”许少峰行了礼,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纷纷道:“王爷。”
男子挥一挥手,自顾寻了个位置坐下。他身后的女子也随着坐在他身边,抿着唇笑,不时与他低声说话。他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我见过他几次,似乎除了初见时他拉住我的手有些失控外,都是这个面瘫的样子。
镇长对许少峰使了个眼色,许少峰领会道:“少峰素来仰慕王爷,今日欲求婚配,便请王爷前来为证。幸得王爷驾临。”
江夏王淡淡地点点头,没说话。倒是她身边的女子,一双皓目止不住往我看来,眼中的好奇毫不掩饰。
镇长笑道:“这位是江夏的穗生姑娘,琴艺可谓冠绝天下,亦是这场比试的评判。钫”
其他人听到“琴艺冠绝天下”,皆是不置可否地轻哼。
镇长脸色青白,倒是穗生姑娘顾自笑道:“不敢当,穗生不过是来凑个热闹。”
江夏王有些不耐烦,右手食指放在桌上轻敲。
镇长肃了面容,道:“开始吧。”
立即有人捧了纸墨笔砚到我面前,小胡子忽然站起来,道:“随性而画,未免难尽兴。”偏头看我,“既然姑娘提出比试作画,想必姑娘十分擅长,自然不在意画的是何物。为了查验真实的水准,得出更准确的结果,不若咱们请王爷指定主题,你与少峰各自领会作画。这样既避免了只画擅长的物什,也更公平。”
手抖了抖,但见许少峰仍是面色不改,笑着答应,于是也不能落了下风,只道:“任凭王爷做主。”
小胡子转向江夏王:“王爷?”
他目光淡然,轻飘飘地扫过我和许少峰,似乎是真的想了想,挑眉看向穗生。
穗生一笑,道:“我来临江的时候,路上遇见一处溪水潺潺,鱼影攘攘。溪边一树梨花,花似雪,纷纷攘攘,可谓一处盛景。不若便以梨花为题?“
微蓝的眸子沉了沉,道:“雪衣雪发青玉觜,群捕鱼儿溪影中。惊飞远映碧山去……”他音调变低,忽对小胡子颔首,“便以‘一树梨花落晚风’为题。”
小胡子应是,命人燃香,对我与许少峰道:“以一炷香为限,香灭尚未完成者便输。”
我呆呆看着白纸,心中一片空白。
一树梨花落晚风……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大娘眼见许少峰已执笔落墨,急得张嘴想催我,又怕扰了心绪,只能干着急。
梨花……晚风……
抬眼,隔着屏风模模糊糊看过去。许少峰右臂的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皮肤。他专注地随笔而动,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我以前总有些讨厌他,可现在想来却觉自己太过主观。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事,虽然他用大哥的婚事来挟制我,可他说得也没错,既然有更快的方法,何必还要浪费时间。
我之所以不肯,只因为我不喜欢他,可我实在没有必要弄到如今的境况。可惜骑虎难下,不管我输或是他输,都需要有一个了解。
目光一转,落在穗生姑娘身上。她长得好看,眼睛里仿佛水光粼粼,看一眼,就可以让人沉溺。她此刻抿着一丝笑,毫不避讳地望着江夏王。而江夏王,目光寂寂寥寥,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没有在看她。
心中一窒,笔尖一颤,一滴墨便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大娘“啊”地低呼一声,忙掩了口。几位士大夫皆不满地瞪了我们一眼。
对大娘安抚一笑,认真去看那滴墨。
黑色的,沉寂的,仿佛祈子兰的眼睛,比夜色还要寂寥。
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曾朝我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神情迷茫,可还是将手伸过来。我去接,却与他错过。他眼中如同有光瞬间熄灭,一片黑暗。
那是他到底看到什么了呢?
红颜薄命的未婚妻?还是其他放不下的人、事?
梨花似雪,他们是否也一起看过这样的景色?
闭上眼,黑暗中浮起迷蒙雾气。像是回到那个梦境,宫装女子对我道,跟我走。祈子兰来拉我,用力得手腕发痛。还有石桥上的男子,他抱住我,告诉我他在等我……
梨花纷纷攘攘,晚风徐徐。明明是美景,偏偏夹杂着一丝寒气。
睁开眼,细细瞧了瞧笔尖,叹一声气,缓缓落笔。
大娘早已不忍再看,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边,面上尽是对我的歉疚。
被小胡子看到,摸着胡子一笑,满意地看着许少峰。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十三)
等一炷香燃尽,最后一笔点好,收笔,才发现额边一层薄汗。
将许少峰的画作铺在桌子上,众人上前详观,赞美之声不绝于耳。江夏王与穗生姑娘皆前往看了一眼,穗生笑笑:“果然才华了得。清静悠远,花白似雪,飘飘洒洒,世间若真有一处这样的去处,有这样一位佳人,我纵是身为女子,也无比向往”
许少峰谢过她,对大娘招手,让她将画捧进来叫我看上一看。
我凝神关注,只见溪水潺潺,自青石上流过。溪畔一树梨花,花瓣洋洋洒洒,随风落入溪中。恍惚似能听见激越之声。
梨花树下一名女子斜靠树身,微微偏着头,露出半张脸。可惜以纱蒙面,只一双眼睛清亮无比,仿佛柔柔将人望着。分明不见容颜,偏觉她定是人比花娇,白皙胜雪。手中卷握一册书,书上落了一瓣花,清香四溢,曼妙难言。
一怔,抬头望他。
他对我一笑,仿佛道“那画中女子便是你”。
低下头,将画轻手放好,再将自己的画卷起来,交给大娘。她忙拿好,快步走到众人面前,交给小胡子。
小胡子接过,随意展开,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其他人见了他这副神情,忙上前细看。一时间沉默下来狙。
我倒是彻底放松下来。
大娘小心翼翼地察看他们的脸色,却也瞧不出什么。
穗生忽然收了收手臂,笑叹道:“我觉得冷了。”眸色凄清,朝我看来,“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干?”默了默,“你与许公子倒是心有灵犀,画的都是人,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
她细细瞧着画,慢慢道:“梨花已落,不见晚风。女子半靠于阶前,庭院寂寂,悄无人息。偏生一双眼睛清冷无比,手握一枝梨花,神态寥落。”她似笑似叹,转首望着江夏王,“你不觉这女子倒像极一个人吗?”
江夏王神色一震,却弯唇笑了笑,折身坐回椅子上,道:“她已经走了。”
镇长跟着他走了两步,道:“那王爷的意思?钫”
他笑了笑:“本王才疏学浅,几位先生评断便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
闻言,几个人围着小胡子就讨论起来。
我让人收了桌子上的东西,把放置一旁的春雷抱过来,在桌上放好。双手轻触琴弦,细细感受。
等了许久,人群才散开,小胡子清了清嗓子,道:“少峰与若梅姑娘笔下功夫皆是了得,一个线条连贯,一个轮廓细致。若论画境,前者柔情万千,后者冷雨泠泠。我们讨论过后,决定此为平局。”顿了顿,又问:“两位可有异议?”
许少峰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直到身边人推了推他,才摇头。偏头过来,眼里隐有探寻与赞许。
我敛了神情,淡淡道:“听凭先生做主。”
小胡子颔首,“那就以琴艺论胜负。”
镇长见江夏王兴致缺缺,便提议道:“穗生姑娘琴艺了得,我们这等乡野俗人却未得有幸听过。在下斗胆,趁这个机会请姑娘弹奏一曲,也好为他们做个示范。”
穗生向江夏王征询,他随意挥手,她便笑道:“如此穗生就献丑了。”
许少峰将琴奉上,净手焚香,穗生柔柔坐在琴案前。
闭目静思顷刻,弯唇一笑,手指拨起来。
和、静、清、远、古、恬……音由心声,不骄不躁,不急不缓,指法融于琴音,不显刻意,不突兀。起手慢,缓缓加速,渐入高。潮。然高后复又归于平淡,终至逝去。音节大雅,凝练疏旷,确有超然出尘之趣。
好一曲《双鹤听泉》。
音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