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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弯起弧度,神情突然变得温柔:“可是现在都不要紧了。就算你不肯我,我……我也愿意。”说着“砰”一声头磕到桌子上,人事不省。
☆、第八十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十四)
我无奈苦笑,这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看他的样子,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不再说话,天地间重新静谧下来。我细细看他的眉目、轮廓,心里涌上一阵不舍。
到底都是有感情的人,相处久了,总是会放不下的。
如果……如果我们早些遇见,那该多好。不必有中间那么多的坎坷,我不需要多爱一个人,一开始就遇见了他,那么我们现在应该真的很幸福。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没有就是没有。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抚上他的眉,细致地一遍遍描摹。嗤笑一声,起身唤人。
“将王爷扶回房里。”
搬运过程中他稍稍有了些意识,喃喃唤着我的名字。随着的的婢女都红了脸,可眼睛里都是艳羡。
到了卧室,让人去打了热水,便将他们全数摈退。
平安睡在摇篮里,烛光映在他脸上,有一种贴心的温暖。
替南宫将衣衫除去,好好放在床上,取过被褥盖着。拿帕子着水,拧干后为他擦拭面部,一下一下,认真小心,没有叫他惊醒。
谁知擦到一半,他猛然睁开眼,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睛里一片空洞。
我惊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慢慢看清是我,笑了笑,仿佛梦呓:“明月,我初见你……”他没有说清,只停了停,道:“我就告诉自己,若有朝一日我得了你,定要爱护你一生一世。现在……现在……”
他说不出来,我哄着他:“我都知道,你醉了,好好休息,乖乖睡觉,听话。”
他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点点头,安静地抱着被子睡过去。
我在床边坐了半晌,慢慢起身。
都是些身外之物,我来江夏时没有带着什么,若是走了,自然也不该那些什么。只收拾了几件平安的衣衫,抱起孩子。
平安突然被抱起,发出一声呜咽,眨了眨眼睛。
我正想要不要捂住他的嘴,却见他看清是我,又眨了眨眼,重新睡去。
还好……
走到门边,回头望了一眼南宫,他并不知身边发生的一切,睡得很好。
不知为何,忽然不忍再看。搂紧孩子,快步走出去。
今日平安满月,下人都得了赏,我特意命人单独在下人院里摆酒,只等宴席散后可以犒劳他们。
所以一路走得很顺畅,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到了后门,将门栓拉开,拉开门,赫然就见一张熟悉之极的面孔。
心里莫名觉得委屈,猛地扑进他怀中:“落夏……”
落夏怕伤平安,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与我隔着些距离,拍着背道:“我在……出来就没事了,快上车。”
我点点头,泪意未消。
与他走出一截,马车等在街口。车夫是生面孔。
☆、第八十八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十五)
我向来很信任落夏,所以也不多问,直到上了马车,他方解释:“今上派遣二公子出使嵩允,公子无法才差了我来。”
我点头:“娘亲可好?”
落夏接过平安抱着:“夫人很好,只是十分挂念小姐。”
“我长久不在娘亲身边,辛苦你了。”
他笑笑:“与我何须说这样的话。”
到了城楼,落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他们打开城门,我们快速出城。
害怕被发现,马车驶得很快,颠簸中平安嘤咛。
落夏皱了皱眉,挑开帘子道:“平稳些。”
又回过头,见我发怔,犹豫一会儿,终是小心试探:“小姐真的想好了?”顿了顿,困难道:“要是……我们便回去。”
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摇头:“没事,我在想事情。”
他与我自小相识,自然对我了解,从来我一个神情动作他都能猜到七八。
我有点累,靠在软垫上对他说:“我休息会。”
他点点头,取过早已准备好的毯子为我盖上。
闭上眼睛,我以为自己应该轻松、开心,可预想中的情绪并没有来到。反而心里沉甸甸的,像拴了什么重的东西,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鼻尖闻到一阵馨香,抬起眼皮,是落夏将香料放进香薰炉中。这味道很好闻,淡淡的,馥郁淡雅。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我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可是这一次却梦到从前。
临帝三十四年冬。
我长跪于殿前。
恪哥哥病重,先帝下旨取消婚约。圣旨上说怜惜父亲一生为国,不愿我被拖累。虽恪哥哥是皇子,但依然不能害我。我心知这一切不过是父亲以自己的权力换来,换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但我不肯要。
我记不得自己跪了多久在,只知道后来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冬雨寒得透骨,我几乎要坚持不住。
后来听到一阵声响,抬眼望去,远处廊檐下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太监。
我眼前已经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那少年一直看着我,看了很久。
雨水流进眼里,我眯了眯眼,再看过去时,他们已经走了。
我继续跪着,一直到皇上心软,一直到父亲妥协。
梦很奇怪,一直不断重复着我抬眼看那少年的那一幕,不断不断,仿佛是想叫我看清些什么。
于是我很努力地去辨认,努力想要看清。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终于时间停住,我微微眯眼想把眼中的雨水挤出去。少年忽然笑着叹了口气,距离一下拉近。
那双微蓝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看我,倒映在瞳孔里的我,一身白纱衣,裙摆上绣着梅花,颜色浅淡。额发贴着肌肤,像只落汤鸡,狼狈得很。
可他面上没有丝毫厌恶。
☆、第八十九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十六)
画面忽转,是我最伤他那日。
当时看不清,现在在梦中,却是清晰无比。他的眼睛似压着一片云,暗淡无光。他抱着我,几乎是绝望。
你又要怎样不放过我。
我想解释,却无话可说。
他等不到回应,仰起脸,目中似对我已绝望,忽而开口笑道,祈明月,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我恩断义绝。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翻江倒海一般。很疼。
“小姐!”呼唤响在耳边,我猛地睁开眼。
落夏满脸担心。
见我醒来,他松了口气,愣了愣,抽出一只手捏着袖子伸到我脸上,轻轻擦拭。
“做恶梦了?”
语调温和宠溺,我几乎是下意识抓住他的手,等意识到他面上的惊诧时,才真正回过神来。我看着他,莫名悲从中来。
“他会不会恨我?”
他甚至是马上明白我的意思,望着我许久,才轻声道:“他恨不恨你都不要紧,只要是你想做的,那就一定是对的。”顿了顿,“明月。”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平等的,如同一个朋友在告诉我应该如何选择。
我呆滞许久,落夏叹了口气,掀开车帘对着车夫道:“停车。”言罢又转回头望着我,眉毛微微挑着,带着征询。
我往后缩了缩,可背已经抵在木板上,根本是退无可退:“我不知道……”
他仿佛看穿我的犹豫,将平安送到我怀里。他还在睡着,被人移动,也只是轻轻哼了哼。
平安的轮廓像极了南宫,眉毛、眼睛、鼻子,只有皱眉、憨笑时的一点神态与我如出一辙。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南宫的孩子……
落夏笑了笑,眉目间掩去一些东西,再次挑起车帘:“往回走。”
“这……”车夫犹疑。
“落夏……”我喊住他。
他侧过身,微笑:“你心中已有了主意,又何必再迟疑。相国府的祈明月,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手轻柔放置妥当,安稳、无惧。半晌,对着他颔首。
他又是一笑,再次吩咐:“走吧。”
落夏看了看天,道:“此刻回去,王爷应当宿醉未醒,小姐只消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便好。”
我有点害怕,可想着下人也应是喝了不少酒,怕没有那么早起,只望一切顺畅。
回到江夏城外,一直等到卯时城门开启。落夏送我至王府后门,门仍是半掩着,只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与我离开时不太一样。不过转念一想,许是风给吹开了。
“你此刻便要走了吗?”我不舍道。
落夏轻轻碰了碰我的额角,笑道:“小姐有了自己的幸福,我也不能示弱啊。”他抬眼瞧着王府,语气温柔:“如今小姐有了好的归宿,落夏也就放心了。”
说完转身就走。
我吓了一跳,接连叫他的名字,可是他一反常态,脚下不停,转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