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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望才想作出保证,嬴湄便晕了过去。太医忙见机插上来:“嬴姑娘素有顽疾,不可再伤神动情。惟有好生保养,方可益寿延年。”
顾望沉着脸,将嬴湄放置榻上,对太医道:“太医,劳你费心。不拘用什么药方,请一定保住湄儿的性命。”
太医一面点首,一面偷觑蒙政。蒙政倒一声不吭的看着顾望。顾望也望着他:“陛下,臣想和你谈谈。”
蒙政脸色阴沉,看看榻上昏睡的嬴湄,想了想,转身出到外间。顾望紧随其后,顾翦忙也跟上。眼见身边再没有闲杂人等,顾望才道:“陛下,湄儿身子康复后,臣要带她离开咸阳。”
“不可!”
“为何不可?她都已经这样了,陛下还不放过她?”顾望的声音不觉高起来:“你为帝王,她为贱民;你是男儿,她是女子;你坐拥天下,她却什么都没有了!陛下,欺凌弱女,会让你感觉比治理国家更愉悦么?”
蒙政咬着牙,直将嘴唇咬出血来,才道:“寡人没有欺凌她,寡人也想她好过!便是她不来秦国,魏国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顾望眉目一挑,道:“什么意思?”
“太傅由晋入魏,不会不知道魏国现下的情形吧?”
“陛下是指魏国的护国公张纥篡位的事?那又与湄儿什么相干?”
“怎不相干!”蒙政冷笑道∶“嬴湄所嫁的夫君,就是张纥的死敌。在寡人将她弄到秦国的第三个月,张纥便弑君夺位,改国号为夏。直到今日,夏国上下相斗,局势堪比糊粥!曹氏余党集结在民间,张纥则四处追捕,凡与姬丶曹两姓相干的人,一概都不放过!”
“以湄儿之才,她定能未雨绸缪,逃过劫难!”
“她能被寡人弄到秦国来,就证明她并非无所不能。”蒙政忽然冷着脸道∶“何况,夏国如此情形,四边邻居,谁不虎视眈眈?太傅,你一向器重嬴湄,认为她胸怀天下,才智卓绝——你以为,她真的可以扭转乾坤?哼,当秦丶燕丶晋丶楚丶齐五国同心协力,瓜分夏国时,别说是一介嬴湄,就是十个,也改变不了魏被灭亡的结果!”
顾望吃惊的望着蒙政,恍觉此子极具帝王霸气,再不是当年的懵懂顽童!
在他愕然之际,蒙政已转过身,直往殿外走去。跨过门槛前,蒙政丢下一句话:“太傅,嬴湄出宫之事,想也别想!”
顾翦紧紧跟上蒙政的步伐,可眼瞅着少年天子的模样,他万不敢说一句话。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的在咸阳宫里兜圈子:进御花园,出珍禽苑,穿太液池,登拜月丘……直兜转得腿脚抽筋,蒙政才恨恨的停下脚步。
顾翦晃眼看到似有泪珠自天子的脸颊上滚落,他倍感震动,欲作宽慰,却听蒙政哑着嗓子道:“我真的不想害她!我真的没想过要害她!我,我不知道她身体那么糟糕!”
自登基以来,无论在谁的面前,蒙政都自称为“寡人”,时时以帝王的身份自重。便是左右无人,与顾翦嬉闹玩耍时,亦不忘于此。现下,顾翦看着那绷得直直的背,知他是真的伤心了!
过了一会,蒙政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断若游丝:“翦,还记得从前姨父送给我的那两只鹰么?”
“记得,那是父亲自草原上逮来的。因为不惯被鸟笼拘束,最强壮的那只鹰绝食而死。臣和陛下伤心了许久,还挖个坑给埋了。”
“是啊,剩下那只,我怕它也绝食,就把鸟笼打开,让它出来走走。可是,它扑了扑翅膀,一冲就冲上九霄,眨眼就没了踪影。后来,我和你等了许多天,也念叨了许多天,最终,它还是没有飞回来。”
“陛下——”
“嬴湄就是那鹰!若我放开手,她就会飞到我无法触及的地方,再也不肯回来!”蒙政霍然转过身,他定定的望着顾翦,眼内荡漾着言语无法形容的酸楚和疯狂:“翦,我不想她恨我,可我也不能把她放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何况,那男人行将就木,不但护不了她,还会累她受更多的苦!”
“这——这又从何说起?”
“自入咸阳宫,嬴湄和咱们斗了那么久,你还看不出她的性子?她人既聪明,又思虑周密,能决大事,实不亚于顶天立地的伟男儿。可她禀性过强,难掩锋芒——她若是早早向我示弱,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这样的女子,出入乱世,必招人怨,世俗难容!普天下,只有我,唯有我才可以护她周全!”
按往常的习惯,顾翦应该附和的,可他张口结舌,愣挤不出话来。看着少年天子固执而骜傲的眼,他能说什么?
春风不解人意,它徐徐吹来,拂过人面,撩起人衣。它的怀里,夹杂着缕缕花香,阵阵草味,温柔缠绵得让人心醉。可它在唤醒少年的朦胧春心时,还未让他品着丝丝甘甜,倒先让他饱尝苦涩的滋味。
☆、第三十一章 窘境
因为顾望透露的那点微薄消息,嬴湄苏醒的时间比太医预料的要早。
醒来后,人喂她喝药,她就张嘴,人喂她吃羹,她就下咽,乖得像个木偶人。故而,她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康复:三日能说,五日能坐,十日之后,已可以勉强下床。初时,蒙政欣喜若狂,可看着她异常宁静且毫无血色的面厐,心底不免窜出一股莫名的恐慌:这个女人绝不是温顺柔婉之辈,她如此作派,倒叫人格外担心!
因而,每每下朝,蒙政除却给母后请安,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嬴湄身旁。嬴湄看他,不悲不喜,亦不发一言,随他自话自说。其后,蒙政得寸进尺,居然学着顾望,大言不惭将“姑娘”二字换作“湄儿”。每每他这般柔情呼唤嬴湄时,她的眉宇间便明显的露出厌恶的神情。蒙政天生就不是做小伏低之流,忍一次可以,到了第二次就要怒发冲冠。幸亏太医之言犹然在耳,故而,气归气,他尚能且退半步。
蒙政即位还不到一年,年纪又轻,一直没有娶后纳妃,也从未表现出对哪个女子情有独钟,现下,他忽然对嬴湄关怀备至,百般迁就,看在旁人眼里,实实是别有深意。于是,宫妇左右纷纷传言:“魏国来的女子,终于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了!”
由是,但凡有些门路的,都要设法在午阳殿露个面,以便让这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娘娘人选记住他们的脸。嬴湄则是两耳不闻流言语,双眼不看等闲事。她唯肯搭理的,仅恩师顾望和勿喜蒙娟。与顾望,有时谈的是陈年旧事,有时问的是时下局势;与蒙娟,则是两厢对坐,静听管弦。让嬴湄不胜讶异的是,这位哑巴公主极善吹竽,吹奏的技巧和选曲的品味,无一不高,无一不雅。显然,她曾受过良师指点,也曾练习过不短的时间。然在服侍她的那几个月,嬴湄却从未见其拨丝弄弦,是以不知她身怀绝技。
若在平日,嬴湄或许会兴致勃勃的与蒙娟探究乐理,品评高低,可眼下,她满脑子如何逃离秦宫!因而,勿喜的妙曲,她潜心静听,并藉机调养心神。偏偏就在她心无旁骛时,一个小黄门趁蒙政上朝之际,特来通告她:嫪太后要见她。于是,负责其衣食住行的宫娥急忙给她换上新鲜衣裙,将她好生打扮一翻,然后送上软轿,共同去往太后的居所长乐宫。
到了长乐宫外,随行的宫女宦者全被拦下,独由传话的小黄门引嬴湄入内。那小黄门一直将她带到莲花池,方道:“姑娘请在此稍候。等一会儿,木公公自会领姑娘参拜太后。”言罢,他躬了躬身子,便悄然无声的退下。
嬴湄满腹狐疑:堂堂太后召见一介宫女,有必要搞得如此烦琐么?哼,又不是没见过,难道还要耍见招拆招的花样?只是,不知那掖庭令木子美是何等人物!往日寻思见他一面,难如上青天,待不想见他时,倒自己送上门来!怪异,真是怪异!
等待中,她想起除夕夜在莲花池的遭遇,心情更是不好。她警惕的望了望四面,最后目光落在水池上。池内的荷叶高高低低,亲亲密密的紧紧挨着。此刻虽无花开,然水色深碧,叶面浅绿,新出的荷叶被衬得水灵灵,极是喜人。嬴湄长于魏国,魏晋相邻,民间男女都喜在春末夏初时,结伴游于江泽湖畔,折莲祈福,相互嬉戏。从前,她就多次陪着母亲涉江采莲,为远在边关的父亲祈求平安;而今她孤身滞留在异国他乡,父母俱亡,所牵挂者,惟玉郎耳!然玉郎生死未卜,亦不知流落于齐国何处。他若安好,可是亦如从前一般,施施然流连江河岸边,观莲而寄情?
嬴湄的眼眶一下子润湿起来。朦胧中,恍然看见一片碧色中似有杂色。她眨了眨眼,果见宽硕碧绿的荷叶中擎着三四个嫩嫩的花骨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