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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由的,嬴湄的心软软的坠了下去,暗想:能陪在这公主的身边,也是一种福气。
嬴湄和勿喜公主的两厢对望,让王麽麽瞧出异样,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她往厢房一指,给嬴湄安排去处。嬴湄本是乖乖的按令行事,然走不多远,风从后边吹来,半截话便落到耳里。
“娟儿,前两晚你一个劲的往冷宫跑,可是为了她?不是麽麽多嘴,你也十四岁的人了,怎的还不懂得呵护自己?你瞧那人,她正是陛下和太后的眼中钉;你才去看了她两个晚,上头便将她弄到咱们这里,指不定哪天就要给你穿小鞋呢。”
嬴湄心里“咯噔”了一下,谁想才放慢脚步,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以为自己的举动已被王麽麽察觉,欲大步走开,却又听得王麽麽幽幽道:“娟儿,你也别伤心了。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老惦念着,对你有甚好处?你得知道,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心肠狠毒的人多的是,防都防不过来。几时你能被指婚出去,或是远嫁它国,都远远强于留在这里。唉,不知老身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再后面的声音,嬴湄是听不到了,一颗心上下起伏,竟是感触良多。末了,她狠狠吐气,然究竟于心不忍,临推开住所的破门前,含着悯然转头。红梅树下,勿喜公主正在仰望天际,瑟瑟风里,小小的身子愈发单薄无依。
嬴湄暗暗发誓:但凡呆在秦宫一日,定要好好服侍她一日。
接下来的日子,她果真勤勤恳恳,凡重活累活,都抢先了干。王麽麽俱看在眼里,虽然对她仍有防备,但目光已温和许多。有时心情好,王麽麽也会和她闲话家长,问些宫外的新鲜事。嬴湄心细,一一回答的同时,也从王麽麽处,将掖庭令及掖庭诸丞的喜恶都摸了个遍。
每每二人高谈阔论,勿喜公主总会蹭过来,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倾听。初时,嬴湄只道这位闺名叫“蒙娟”的公主在提防她,后来才知道,这小女娃在七岁那年,莫名其妙的生了一场大病,待到高烧退尽,却成了哑巴。嬴湄嘘唏不已,自此服侍蒙娟愈发尽心。
一连两月,嬴湄在“废苑”内忙忙碌碌,日子虽谈不上惬意,却比在冷宫时强了许多。只是时不时有人无中生有,可劲找碴。她不动声色,只当是用膳前多了调味的佐料,从容应对。
这一日,秦君蒙政才下朝回到寝宫午阳殿,那位专事刁难嬴湄的侯公公便屁颠屁颠的跟了进来。
“侯景,又有什么事?”蒙政一边由宫女脱卸龙袍,一边漫不经心道。
侯景谗笑前驱:“陛下,大事是没有,就是那魏国来的嬴湄——”说到这里,他刻意抬头,如他所愿,少年皇帝的眉毛立刻提了起来。
侯景忙曰:“今日,嬴湄到御库房领东西,掌事的范白特意给她一个作了手脚的玉瓶,说是太后赏给勿喜公主的。她没有立刻接过,先看了一会,才道,‘范公公,婢女手脏,恐污了玉瓶。求公公给个盒子,将这玉瓶装起来,婢女也好捧回去。’范白哼了一声,怒道,‘手脏你不懂得到门外洗洗?磨磨叽叽,你是怎么当的差!’她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退出去。片刻后,她毕恭毕敬的走进来,范白早就坐在案几后,等着她上勾。她像什么都没发觉,乖乖的伸手来拿,就在她的手要摸到玉瓶时,范白却经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然后那玉瓶就被范白自己弄碎了?”
“是,陛下。”
在旁的顾翦插嘴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嬴湄的袖子里忽然飘出一股浓浓的脂粉味,范白顶不住,所以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就在他打喷嚏时,他的身子跟着打颤,无意中撞上案几,那玉瓶便裂成五瓣。”
蒙政悻悻道:“这脂粉跟打喷嚏有什么相干?”
“陛下,您不知道,范白有个老毛病,就是鼻子常痒痒,最经不得香粉刺激。那嬴湄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消息,故意在袖笼里藏着脂粉。陛下您想,范白自以为满有把握,哪里会想到这层?所以到头来,那女人没中招,他倒被人家套下马。可怜一旁看着的小黄门手忙脚乱,不知该喝斥嬴湄,还是赶着收拾残局。”
蒙政与顾翦两厢对望,想象着范白吃瘪的样子,再也忍不住,都笑出了眼泪。侯景亦眉开眼笑,凑的更近。谁想蒙政笑着笑着就沉下脸:“这是你们第几次‘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侯景一竦,忙低下头,讷曰:“是……第二十次了。”
“也就你们这帮家伙才想得出这等拙劣的把戏,真是丢尽寡人的颜面!那女人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她可是上得战场,下得商海的狐狸!你们窝囊无能也就算了,没的叫那女人看轻寡人,以为寡人也是个不长脑的!滚,寡人现在看到你们就心烦!”
侯景被蒙政凌厉的眼神一剜,腿都软了,忙诺诺应答着退出殿外。
这时,顾翦才不紧不慢道:“陛下,第十九次失算是因为什么?”
蒙政瞠目视他,顾翦便讨好陪笑:“臣不是偶感风寒,奉你圣旨回家调理去了么?再说了,你常说君臣同乐,方显亲密。既然前十八回都跟臣分享了,怎的这回倒要藏私?”
蒙政厌厌开口:“上一回,那帮蠢才特特引她出来,然后在她枕下放上娟妹的手镯。过后,一见她回来,便纠集一干人,跟在掖庭狱丞的后边,气势汹汹的前去搜房。等他们自枕下摸出手镯,洋洋得意,欲拿她问罪时,她却不慌不忙道,她有证据不是她干的。她指着床沿下的青砖,请众人细看。看罢之后,那帮蠢才不但气短了,还乱了心神;在她的步步逼问下,倒露出马脚。真真是气死寡人!”
蒙政说到这里,面上已是隐现笑意。
顾翦一看有戏,忙怂恿道:“她在哪一步赢了你?”
“那女子奸滑,居然在其床下的青砖上撒了一层薄灰。那些栽赃的人光顾着藏东西,根本没留心下头,什么时候留下脚印都不知道。这不是自打嘴巴么?”
顾翦大笑出声。蒙政吊高眼角,狠狠斜视。顾翦这才收住笑声,故作严肃道:“此女着实奸滑,可恨可恼!陛下,干脆直接吩咐掖庭狱丞,将她抓起来,狠狠惩戒一顿算了。”
“哼,日后寡人又到哪里去寻乐子?”蒙政白了顾翦一眼,恨声道,“再说,要是你二叔云游回来,知道这事,咱们耳根还能清静么?”
顾翦心有戚戚,连连顿首:“是呢。二叔肯定又要说,‘无论文武、心智才干,湄儿都卓尔不群,远出常人。便是你俩,与同年纪的她相比,也是大大不如。实在要找你们有什么超出她的地方,惟饭量和力气而已。’——这不是拐着弯骂我俩是饭筒么?”
“就是。男儿大丈夫,岂能被女人踩下去?不玩死她,不叫她低头认输,寡人枉为男儿!”蒙政说到这里,两眼晶亮,直抵星辰。
“陛下,那女子本就狡诈多端,先前的试探又屡屡失算,早就打草惊蛇了。现下,她满怀防备,任是再妙的计策,怕也是不入圈套啊。”
蒙政偏过头,脸上绽放出赏心悦目的笑:“所以,寡人决定,要来就来狠的、绝的,叫她无法反击。”
顾翦眨巴着眼,自觉靠拢。听罢蒙政低语,他也出了些馊主意。末了,二人都觉得万无一失,便笑着击掌庆贺。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的留言,明天再来回复。有事,先下!
☆、第二十七章 剑舞(一)
北风愈狂,天气愈冷,除夕在纷扬的大雪中健步走来。咸阳宫内,早早着人将各处殿室洗刷一新,又贴上喜楹,挂上灯笼,处处装点得喜气洋洋。
按秦宫规矩,公主皇孙及妃嫔们要在除夕的正午,盛装到太后所居的长乐宫请安问好,先陪太后闲话家长,然后才共吃团圆饭、守岁迎新。故而,嬴湄和王麽麽早起时便替蒙娟收拾妥当,陪她一同前往长乐宫。
作为不得宠的公主,蒙娟的住所被安排在咸阳宫最偏僻处,又因掌事的宦者见风使舵,连代步的车辇都未替她准备。因此,三人只能顶着凛冽寒风,在寂寂宫道上奔走。等她们气喘吁吁的赶到长乐宫时,那里早已聚满王子皇孙,公主妃嫔。看着别的宫室人多势众,衣着光鲜华丽,嬴湄一行被衬得格外寒酸。嬴湄怜蒙娟年幼,怕她会被比得无地自容,然偷眼一觑,却见蒙娟落落大方,毫不为意。嬴湄一面赞赏蒙娟的气度,一面又很是怜惜。她也是少小当家,最知道人前人后进退有度是件多难的事。于是,她紧紧的挨着王麽麽,陪着蒙娟往台阶上走。
“哟,这不是娟妹么,今年来得好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