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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热血溅上嬴湄的脸,将她的脸色衬得格外煞白。她把刀一挥,高嚷道:“停!都给我退回去!”
众人忙不迭往里缩,惊惶中难免脚步零乱,互有踩踏。总算嬴家护卫手脚麻利,他们一边挥着兵刃招架箭雨,一边将混乱的人群往里推搡,随后急急合上门窗,一齐躲到安全之处。
那会,八九百人就挤在嬴氏的厅堂及两边厢房,大伙相互拥挤,别说要转身,便是呼气都难。乡民破口大骂,恨极了张纥的卑鄙无耻。
不知是被挤着了,还是被吓着了,小管子呜咽大哭:“娘……爹……美姨……我怕……我怕……”
绯烟搂紧儿子,尽量轻言细语的哄着。然看到丈夫身负箭伤,正委身光亮处,咬着牙,用匕首将箭头剜出,不由得眼痛心酸。再透过门窗的隙缝朝院内窥视。屋外,箭雨未停,仍旧密密射来,十来个已经气绝身亡的兄弟都被射成了蜂窝。绯烟的泪花簌簌滚落。从筹备婚礼到现在,谁又能料得到,这热热闹闹的喜堂,最终会变成鲜血横飞的屠场?
旁人亦心有戚戚。一人哭,百人伤,妇孺们禁不住跟着低低抽泣。见此情状,怒不可遏的男人们亦颓废的低下头。
窄小的屋子内,就此被哀绝的气息悄然笼罩。
☆、第二十四章 别君去兮何时还
一支又一支的利箭“蓬蓬”的插在木门上,有些甚至穿透厚厚的木板,探出箭尖。
嬴湄怔怔的站在喜堂的最前列,色如死灰。
两万魏兵,用以围剿一个人数不足一千的穷乡僻壤,看似滑稽,却也是顾忌她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破名声。可恨她谨慎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溺于美梦,竟忘了身处在乱世之中。如今,杀机缠身,她又能如何?……依素日脾气,今日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计不肯去秦国和亲;然事情与她相干,却累旁人送命。看看门外死不瞑目的弟兄,听听身后哀痛欲绝的悲鸣,她,还有什么选择?
忽然,周三娘含着恐慌的呼喊破空而来:“老爷,是哪个天杀的砍你?哎,夫人、夫人,你快醒醒……郎中呢?郎中在哪里?”
嬴湄大惊失色,恨不得飞奔到爹娘身边,可才转脸,便被密密麻麻的人堵得严严实实,哪里还能移动半分。她欲哭,则眼内干涩;欲喊,则嗓子沙哑。眼前满是攒动的人头,晃来晃去,直晃得她双眼眩晕。她双膝一软,身子竟往下栽;旁边伸出一双手,及时将她揽住。
她竭力瞪大眼,正正对上姬玉乌黑的眸子。那双眸子纯净似水,以至于深蕴其中的悲痛都无法遮掩。刹那,她心如刀割。
他和她,能熬到今日拜堂成亲,已是极不容易。本就不敢奢望恩爱白首,可也没料到会落得如此下场。摸着腕上玉蝶,她死的心都有了。
想那梁山伯与祝英台,不也是生不得同寝,死后才能同穴么?化蝶比翼,双栖双飞,远离纷乱的人间恩怨,那是何等的逍遥惬意!玉郎,既然你我都是薄命人,不如以死殉情,在另一个天地里,缱绻到生生世世,岂不强于在乱世里苦苦挣扎?
她心思恍惚,紧紧抓住他的手,呢喃曰:“玉郎,你愿意陪湄儿共赴黄泉么?”
他眼内最后的光芒瞬时泯灭。他颤抖着捧起她的脸,忍而又忍的泪水决堤而下。从相识以来,不管处于怎样恶劣的境况,这个女子皆能咬牙承受,绝不畏'TXT小说下载:。。'惧逃避;可这一刻,她眼神涣散,神思更是恍惚迷离——便是当初知道他身中奇毒,亦未见她如斯崩溃。
她之刚强,他最清楚,她之脆弱,他亦最知。相爱的喜悦,相知的幸福,皆抵不过这一刻的心痛:爱之越深,痛之越大。事已至此,不如当机立断,省得她倍受煎熬。
他憋住一口气,瘦瘦的胳膊圈住她,不留一点缝隙。待声音里不含一丝哽咽,他才一字一顿道:“湄儿不能死。湄儿还有高堂父母,还有这满屋的人。玉郎也不愿意死,他还要等着湄儿,与湄儿厮守到老。”
“可他们逼我去秦国,湄儿不愿,死也不愿!”
“我陪湄儿一起去,好不好?”
这轻轻一语,骤然让她清醒过来。她直直盯着他的眼眸,原先挤也挤不出的泪水顿然汹涌袭来。她猛然抱紧他清瘦的腰,嚎淘痛哭。那哭声之凄厉,惹得满屋的人皆潸然泪下。
他撑不住了,暗想自己已是半足踏入鬼门关,既然分离会让二人痛不欲生,倒不如双双殉情算了。
然回看周遭或苍老,或稚嫩的面孔,他顿时又心灰意冷。于是,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胸膛被活活剖开,一颗心被血淋淋的拽出来。即便如此,他仍得强压苦楚,柔柔的抚着她的脑勺,轻声说着自己亦不甚明白的安慰之词。
不知哭了多久,她抬起头,虽则眼睛又红又肿,神色却异常坚定。她轻轻放开手,柔声道:“玉郎,你不用陪我去,只要你肯等,我必回来。”
他眸光剧荡,到底还是挤出一丝淡淡的笑。
她毅然转开头,看向在场的乡民,哽咽道:“父老乡亲们,多谢你们肯来观我和玉郎成亲,也多谢你们一心向着我,帮着我。然硬拼下去,不过是害大家白丢性命。今我嬴湄自愿往秦国和亲,若它日能侥幸回来,还望乡亲们不要以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便知足了。”
言罢,她朝父母所在的方向凝视片刻,一咬牙,猛然拉开门闩。门外箭雨已停,高墙上爬着许多脑袋,皆伸着脖子朝里窥探。
嬴湄挺直腰,昂首道:“叫护国公出来,我有话与他说。”
魏军不敢耽搁,忙飞报张纥。张纥闻讯大喜,急急赶到。
嬴湄瞪着张纥阴谋得逞的脸,在心中慎重盟誓:将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要亲手割下此人首级;不如此,她嬴湄枉自为人!
然面上,她神情淡淡:“护国公,嬴湄思虑再三,愿意去往秦国。然你也须得依我两桩事,不然,你便在这里杀了我。想来,似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女子,死便死矣,于魏、于秦定不会有什么损失。”
张纥怒道:“你敢要挟本王?”
“非也。”嬴湄悠然笑道:“或许,秦君倒喜(…提供下载)欢一个死了的嬴湄。反正,他也没说清楚要的人是死是活。护国公怎么着,他必定也不好迁怒于你,是不是?”
张纥白了脸,终将耳朵递上。待嬴湄将条款一一道明,张纥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她一掌拍死。
嬴湄冷笑放话:“一人死与父母同死并无两样,二三人死与一群人死也无分别。只怕护国公竹篮打水一场空,在魏、在秦两面不是人。此事如何计较,自然是要靠您决断。”
张纥大口咽气,思来想去,不得不勉强依从:他不能抓捕姬玉,事后也不得伤害望乡百姓;还得允许嬴氏迁往晋国,还要让嬴湄亲送父母抵达魏晋边境;这样之后,嬴湄才肯完好无损的到秦国和亲,绝不暗藏行刺秦君的坏心,不给魏国招来更大祸患。
当日下午,嬴氏草草收拾细软,辞别望乡百姓。最初,依嬴湄的意思,望乡村民最好也能随同离开,可村民心下虽恨魏君,总也不肯背井离乡。故而,众人依依不舍的挥泪作别。姬玉及嬴恬夫妇,包括家下人等,共计七十余人,或乘车、或骑马,迤逦南行。
六年来,嬴湄虽然忙于找寻姬玉,一直没有依约到晋国国都拜访司马炎;但看在旧日交情上,司马炎时不时飞鸽传书,与她互通有无。嬴湄顾虑魏国局势混乱,不宜久住,因而早早在波阳城内置办房宅。可惜,她父母眷念乡土,固执留在望乡,所以迟迟不能搬迁。如今,嬴恬夫妇坐在马车上,遥看身后被层层押解的女儿,真真是痛彻心扉,悔之莫及。
因为人多,队伍行进极慢,短短百余里路程,居然走了两日。嬴湄事前已修书传与司马炎,望他开恩收留家人;再且她依然保留着司马炎当年赠与的令牌,故并不担心会被晋国的边军拒绝。只是,随距离缩短,分别在即,她的心便如黄酒浸泡,苦不堪言。
一路上,张纥对她监视极严,别说是与姬玉温柔耳语,就是靠近父母都难:一家子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为不增添嬴湄的痛苦,姬玉从不往后窥探,只一遍遍的抚摸系在腕处的玉蝶。回想喜堂前的点点话语及湄儿的丝丝表情,他的心便随着车轮的转动而支离破碎。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在心上人最需要时,竟护不了她。这恨千般痛来万般悔,偏偏还不能宣泄出口。
湄儿,乱世里,唯有强者才不会受制于人。我无法将你笼罩在充满阳光的苍穹下,无法护妳周全,倒看着你饱受折磨——那份痛,犹胜体内巨毒千百倍!
忽听一声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