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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抿着嘴,两丸乌黑溜圆的眸子水雾迷朦。
'说明1:云台二十八将,即为东汉光武帝刘秀打江山的二十八位功臣。'
'说明2:凌烟阁二十四将,即协助唐太宗李世民夺天下、固江山的二十四位功臣。'
'说明3:交趾,一般指古越南。'
'说明4:薏苡是我国传统的食品资源之一,可做成粥、饭、各种面食供人们食用,尤对老弱病者更为适宜,主要产于南方。'
☆、第七十七章 又落君手(二)
嬴湄越看越心凉,再瞥一眼她紧紧拽在手中的丝带,见其质地上佳,但四边绥毛,显见乃为人力强撕;且丝带边角绣着半朵白色兰花,原身分明丝帕一类。刹那,嬴湄恨得只想狠搧自己耳光。她低下头,长长吐纳,末了,把眼眸一斜,瞟向姬冰。
姬冰便道:“姜姑娘要重回燕京也不是不可,我手头上恰好还有一个备用的线人。若姑娘心愿得偿,又还愿回心转意,便与此人接头,他自会安排你离开燕国。”
姜瑶屈了屈膝,哽咽道:“多谢二公子。”
姬冰虚扶一把:“不必多礼。目今时间紧迫,就请姑娘即刻起程。”
姜瑶含颔相允,一行人便重返马车停靠处。姬冰将车夫唤来,低低吩咐,不久,一辆马车便奔向燕京。
嬴湄一直伫立路边,久久不肯挪动步子。
姬冰碰了碰她的肩,道:“别看了,她心上扎刺,若不到王璨那里碰碰钉子,又如何辨识得清?难不成要她幽怨一辈子?”
嬴湄长叹道:“我知道。我只恨自己没防备好,终是让瑶妹栽在他的手里。”
“以王璨的风姿和手腕,这样的事防不胜防,你又何必埋怨自己?由她去,不会有什么意外,我安排的人定会平平安安的将她带回来。”
嬴湄面色郁郁,然思来想去,终无更好法子。因着姬冰催促,只得返身上车,向燕国边境开去。
转眼,暮色又临,天地乾坤,皆在幽暗晦沉间默然。
燕京的天牢内,王璨坐在薄薄的干草上,虽然玉冠华服犹然在身,但已肮脏不堪。他却浑然不觉,只望着高高气窗,对着外边的渺渺暗星呆呆出神。槛栏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璨还未随声而动,灯光已照到近前:“千岁,千岁。”
王璨懒洋洋的偏过头,眯眼细瞧,原来是他的管家。
管家手按胸膛,焦急道:“千岁,小的已打探清楚了。陛下连发三道敕命,然一夜一昼,皆摸不着嬴湄的半丝音讯。他恼怒至极,已给廷尉下了诏令,不管是削官去爵,还是拷打动刑,一定要重重办您,定要您嘴里掏出实情。”
王璨的嘴角浮起一丝讥嘲:“真是流年不利。不过一月光景,便两度幽闭,还一次比一次更不堪哪。”
“千岁,可不能让那些拜高踩低的龌鹾之辈借机加害您啊!”
王璨身子往石墙上一靠,冷笑道:“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使出什么手段。”
管家急得将头伸进栅栏:“千岁,那些人的手段毒辣得狠,您千金之躯,万万禁受不起!再且说来,咱们又不是没有退路,只消一声令下,便是天子暴怒得将天地掀翻,亦动不得你一根发丝;何苦窝在这里受苦?看看,今晨小的送来衣衫,您怎不换上?昨夜您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第二日又受了这许多窝囊气,可千万别折损了身子。”
王璨伸出脚,将放在干草上的光鲜绸衫踢到一旁。
管家看不过眼,便又絮叨:“千岁,凭旁人如何,怎么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您虽然常率兵马征战,但身子骨最禁不得风寒,再这么着,只怕寒气浸心入肺,是晚便会高烧不退啊。”
“这不好么?他不就指望着要剥本王的皮、抽本王的筋么?如此半死不活,正好遂了他的心愿。”王璨裂开嘴,偏森然的笑还未遍及全脸,面孔又冷硬下来:“你且回去,等我口讯,万勿妄动。”
管家有心再劝,然在对面萧瑟的目光里,挣扎一会,还是乖乖告退。
王璨盘起腿,才刚闭目养神,便又听得过道处传来细密的脚步声。他不禁皱了眉头,也不待来人开口,便喝道:“本王叫你走,你还罗罗嗦嗦的干什么?”
谁想,接应的是个极低极柔的声音:“千岁,是我。”
他豁然睁眼,幽暗的灯笼下,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最想不到的人。他呆了呆,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摸到门槛:“姜瑶,是你?”
她绝没想到,一直光彩如神祗的他,居然也会眼布血丝,满腮青茬。心口一抽,楚痛即来,她忙低了眼,轻轻道:“是,千岁。”
“你为何会在这里?嬴湄呢?是不是为着顺利离开燕国,便半道弃你?”
她吸了吸气,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说明清楚。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虽然对着光,她亦不能辩得清他眼眸里跳跃的东西,只听出他语气微颤:“姜瑶,就为了御花园内的一句戏言,你便不顾安危的回来探望本王?”
她没有即刻接腔,只一遍遍的琢磨着“戏言”二字;慢慢的,心河汤汤,泛滥无际。
他却抓住她的手:“姜瑶,你不怕死么?”
她回了神,老老实实道:“千岁,这个民妇没有想过。”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姜瑶,只要本王将你交给燕帝,别说你得送命,就是你的湄姐也插翅难飞。”
那些湿热的东西终于不再听从她的安排,自作主张的塞满眼窝,可她硬是将眼眶撑大,缓缓道:“千岁,这个民妇倒是想过了。若是将民妇交给燕帝,便能换得您出狱,民妇没有不愿意。但若想从民妇嘴里探知湄姐的去向,民妇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半字。”
他焦躁起来:“姜瑶,你到此来究竟意欲何为?”
她的下唇早被咬破,血丝浸染时,她挺直了腰:“千岁既然问了,民妇也就实话实说。千岁,您有心么?”
他定了眼珠,良久无声。
对面的人等而又等,直等得灯笼里的烛火摇摇欲灭。末了,她幽幽笑道:“千岁,想来行走仕途的人,怎么还能有心呢?您看,湄姐何等冰雪聪明,就为留了一颗心,到头来还不是被明刀暗枪弄得遍体鳞伤。千岁,您应该比湄姐还要游刃有余,怎么也执迷不悟呢?”
他一拳砸在栅栏上,勃然作色:“别说得好似本王肚内的虫子一样!姜瑶,你哪里来的,便滚回哪里去!”
便是有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的面孔亦苍白得吓人,就是素日灵活的眸子,也凝重得怕人:“千岁毋用焦躁,民妇一定会走的。不过走之前,总得许民妇把话说完。其实湄姐说得对,似您这样的人,平素目空一切,若是将哪个女子放入眼中,必定有所希求。比如从前在咸阳,后来在燕宫,您肯屈尊下就,再三再四的陪民妇亲切密谈,仿佛对民妇情有独钟;倒头来,一切不过是为燕帝打算。你知他移情别恋,一时半会收不回心;又知湄姐极强极韧,但得一口气在,绝不会任人摆布。您怕她搅得燕国乌烟瘴气,毁了您心上人的大好基业;故而,您挖空心思,要在湄姐身边安插一双绝不会被她猜疑的眼。”
她低低的笑了,声音沙哑残破,如混杂着淋淋鲜血:“似我这般又蠢又未见过世面的村妇,果然是最好的人选。那夜,在您的王府,您似嗔似怒,仿佛总隐藏着千般体贴,还说什么‘你勿用担忧,入宫便入宫吧,若有事端,本王自会替你料理’。可笑民妇千提万防,终是当了真。还有那句‘虽说莲花出污泥而依旧绰约清华,到底还是要被玷污了根芽;你呀,只该安安分分的开在田埂上,做那迎风招遥的野菜花’的戏言,也叫民妇胡思乱想,自以为揣测出了其中真意。及至入了宫,御花园里,那条丝帕撕就的巾带,那一句所谓的约定;民妇真是栽得彻底……所幸,多得您昨夜一针见血,一语点醒。”
他的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但出口之音,竟比她的还要生硬:“哪一句?”
她的眸子闪了闪,道:“‘嬴湄,你该不会是说,就是你身侧的村妇耍得本王团团转吧?’在你眼里,民妇若不为你所用,便是为别人所遣,是么?”
他的喉头起起伏伏,抽搐得厉害。
她从袖袍里摸出个金鸳鸯,放在地上。
他的睫毛不禁一抖,那是他在她进燕宫后,又塞给她的,她果然时时带在身上……
他还在胡思乱想,她已直起腰,神情平平稳稳:“千岁,民妇自来爱贪小便宜,但脑筋一向还算清楚,这回犯傻,虽然傻得可笑,好在并未一错到底,酿成惨祸。好了,该说的话,该践的约,民妇一并做全,心上不亏,也不怨人。从今后,你我便是豆腐渣贴门联——两不黏。就此别过!”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