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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她揽在怀中,声音低如呓语:“湄儿,说那些做什么?现在,咱们就要回家了。”
一个“家”字,暖融融的袭上心头,她不禁紧紧挨着他宽厚的胸膛。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轻轻摩挲。她捻着他的衣襟,柔声道:“冰,你从哪里找来这许多人手,将逃亡之计安排得如此精妙?”
他笑道:“湄儿,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她仰起头,黑眸一闪一闪。
他刮了刮她的鼻尖,道:“湄儿,你忘了去年为仟陵令时,我的倡议了么?”
她摸摸鼻头,道:“你是指要暗中筹建线人的事?”
他点首曰:“当初向你提及此事,你一口回绝。然我总觉得世事难料,与其抱着侥幸,不如未雨绸缪。故瞒过你,要绯烟从各店铺中节省费用,叫管强凭游走经商的机会,分别在晋燕两国发展线人。那时我想,慕容隼素来恨你,你又为秦效力,总有不得不到燕国之时;还有那晋国,自司马炎死后,新帝便惟慕容隼马首是瞻,处处被牵着鼻子,早晚也会对你不利。故而,便全力在这两国夯实基础,至于在秦一面,我总想着先将就沾蒙斌的光,日后有了更多闲钱与余力,再来从容安排不迟。结果思虑不周,祸事倏然降临,害你吃了这般大的苦头……湄儿,这是我的过错。”
“冰,你每每行事,从不沾功,但凡出了偏差,总喜将过失揽于自己身上,就怕我心有郁积。唉,我是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么?昨夜你说王璨的那些话,真是字字如耳光,直搧得我翻然醒悟。”
他眼里闪过一丝楚痛:“湄儿,那功名利禄一类的话,是我说过了。”
她捂住他的嘴,苦笑道:“冰,我幼从良师,又得尽双亲宠爱,自认为无论是载在书册的典例掌故,还是流传于民间的轶闻趣事,无不通晓明达,高出世人。便是后来家破人亡,遭奸佞摆布,虽学会收敛锋芒,也能时时自省,但还是觉着一颗明珠深埋土内,委屈得紧。等到他肯重用,方觉枯木逢春,终于盼来光武太宗一般善识人才的英伟帝王。当我欣欣然大展拳脚之时,别说云台二十八将,就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我也不曾放在眼里。”
她的头本已低低下垂,然随着声音上扬,不禁高高仰起:“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却不料马蹄疾奔易失蹄。身奉帝王,就是藏了千万小心,奉上百万忠诚,倒头来,也敌不过他的一分猜忌!你看,当初马援战场负伤,光武为之哀泣;可等到他南征交趾,运南边果实薏苡到故乡作种子,想以此治疗筋骨风湿,竟被认为是贪赃枉法,为光武所恨,以至掘坟验证。再有魏征,病重之时,太宗割须相救,死后又频频哀叹痛失明镜;然则下葬不到一年,太宗便疑其居心叵测,亲令推倒自己为魏征书写的石碑。哼,帝王之赏识恩义,胸襟气度,不过如此!可恨我明明通晓古今,却总以为他待我不同旁人,自必超出过往帝王,日后我必能如张良一般,伟业既成,又可逍遥避祸。唉,贪图仕宦,本已危矣,盲目深信,险之极矣;难怪我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揽紧了手臂,轻拍其肩,又抚其发:“湄儿,事已过去,咱们再不理什么帝王江山,只要自己开心,好不好?”
她仰望着他,目光渐殷渐深:“冰,其实你早就看穿这些,但为着我的缘故,不但不当头浇泼冷水,还常常背逆本心,鞍前马后的周旋奔忙。你呀,总这样体贴入微,已将我宠得不知斤两。冰,就依你的,从今后,咱们找个偏僻处,你犁田耕耘,我养鸡织布;但得闲暇,咱们再笑伴山水,品风赏月,岂不快哉?”
她的声音渐低渐轻,听着那软软尾音,他只觉得多年夙愿美梦成真,心肝腑肺亦跟着化成了汪汪碧水。他的手攀上她的后颈,两片温热的唇,严严密密的盖住她的嘴。
仿佛是久旱逢甘露,除了唇唇碰触,他的舌片还探入她的口中,辗转追逐,逼得她无处躲藏。没奈何,她大起胆子,怯怯回应。这样的回应恰似闪电滚过,激得他眼眸炽热,身子微颤,于是,追逼更甚。她哪里应对得了,嘤咛浅逸,似喜还嗔。
偏偏附近的鸟儿才从梦里醒来,窥见此景,遂放腔鸣叫,高高低低,漾出无限旖旎。
他松劲时,她失了气力,只好窝在他的怀里。便是吸过新鲜氤氲,她的脸蛋犹然嫣红。再抬眼相对,他则伸出舌尖轻舔双唇,眼眸里,分明弥漫着飨食不足的意味。
她连耳根都烧透了,赶紧又将头藏在他的胸怀。他浅笑出声,清若潺潺溪水:“湄儿,有人来了。”
她大窘,急忙推开他,他却拉住不放,两片温润的唇,快速落在她的面颊,啄了又啄,方才放手。
她惶急的瞥视左右,目力所及处并不曾见得人影,终是羞涩,不敢再偎依于他的怀抱。又念及先前所言并未说尽,便重拾话头:“冰,你说这线人之事,我想起来了。难怪去岁整年,绯烟整日介嘀咕唠叨,说什么银钱如流水,出了抽屉不见把头回,原来都用到了这些去处。冰,你说得对,她早就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我身后发抖的小女娃,她今日之能耐,连我都要叹服啊。可是,她可真的回到咸阳?昨晚上的事,没她的份吧?”
“湄儿放心,她都那样了,我岂能让她再跟着冒险?如今,她就安安稳稳的呆在蒹葭园内,等着女儿临盆呢。”
“怎知是个女儿?”
“南山子说的,若不灵验,日后咱们便拆他的招牌,叫他不能行医骗钱。”
嬴湄嗔道:“人家千里随你来救人,你还这样对付人家,也忒不厚道了。何况,我如今能站立缓行,还不多亏了他。”
姬冰笑道:“湄儿,他有你罩着,从此后我不敢欺他半分。只是,好好一介男儿,为什么就那样多嘴多舌,活像架上鹦鹉,咶噪得人难以安生。”
最末一字还未彻底落口,南山子便拨开灌木,鼓着腮邦跳出来:“嬴姑娘,你可听好了,适才他在你面前如何允诺?这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便又编排起我来!哼,两面三刀,还不知谁才是架上的鹦鹉咧!”
嬴湄笑得眉眼弯弯,偏偏眼角一扫,恰见姜瑶心事重重的站在丛林之后,一双妙目就盯着这边。她招招手,姜瑶便绕了过来。
“瑶妹,你有何事?”
姜瑶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眸子里浮起一层艰涩:“湄姐,我想……”
嬴湄轻轻握住她的手,含笑相望。
姜瑶咬了咬嘴唇,道:“湄姐,我实说了出来,你可别怪我。”
“瑶妹但讲无妨。”
“湄姐,我想重返燕京。”
嬴湄张大眼,良久方道:“瑶妹,你是要去见那位兰台公子?”
姜瑶迟疑一会,终是点首。
嬴湄合紧双手,直抓得她十指发痛:“瑶妹,你不会——”
姜瑶先是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次后又低低道:“湄姐,为让你逃出燕帝手心,二公子费了许多心思。便是逃到这里,也未见得就平安无事。我此刻提此要求,必是让你左右为难;然当初在燕京的御花园内,我曾允诺过他,他若是有甚牢狱之灾,我必定要前去探望。二公子胸藏锦绣,想必不日便能带得大伙离开燕国,若到那时我才想起实践前约,恐是迟了……”说到此处,她的声音更低,“湄姐,昨晚上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固然不该忘恩负义,可那燕帝不独为他君王,还是他的心坎上的人。只怕他步步行来,心底也是极苦的。”
嬴湄皱了眉,接口道:“瑶妹既然知道那两个男子恩情深缠,又何必为其担忧呢?不是我嬴湄背后诽谤,天下共知,此二者皆视女子为贱土,他们若真对哪个女子关怀备至,十之八九,便是当棋子耍之。特别那王璨出身大家,经风历浪,贯于玩弄阴谋诡计,为达目的,甚至不惜将自己搭进去。瑶妹,此刻他的处境看似可怜,实则不然。你想,一个差点被立为男后的男子,慕容隼哪里舍得动其一根指头。怕只怕,你这一去,正中了他们的奸计。瑶妹,你千万勿要急躁啊。”
姜瑶面色苍白,目光剧闪,缓缓自嬴湄掌中抽出手,探入自己的袖笼。她本想摸出丝帕擦擦额间虚汗,不料却带出一条丝带。不知怎么的,她蹲下捡拾时,一些话鬼使神差的吐出了口:“湄姐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咱们一翻搅合,他的处境定然好不到哪里去,也算和你扯平了。但是我和他的,却还没有算得清楚。”
嬴湄扶住姜瑶的肩,将她拉起:“瑶妹,你可否明白告我,你和他之间,又有什么故事?为何清算?”
姜瑶抿着嘴,两丸乌黑溜圆的眸子水雾迷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