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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民妇此状,确实成事不足,添乱有余。正因如此,民妇才携了姜瑶妹子,恳请千岁帮个忙,将姜瑶妹子送入内宫,早晚陪着我们姑娘,好叫她不孤不单,不因病而沉溺。千岁想必也已知道我们姑娘身中奇毒,非寻常医家能治。这一位公子名唤南山子,乃天下第一神医东篱先生的嫡传弟子,他医术高妙,堪比其师。若能得他出手调理,我们姑娘便是不能驱毒痊愈,亦能多活几年。”
看着轻轻拭泪的绯烟和姜瑶,王璨的眸子晦暗不明,视线最终落在南山子的身上。南山子十六七岁的模样,中等个头,面上虽一团孩气,然清秀斯文,确有几分神医传人之风采。
王璨收了目光,冷声道:“本王为何要帮你们?”
姜瑶睫毛一抬,滴溜溜的眸子直直瞧向王璨。可她还不及张嘴,手已被绯烟按住。
“千岁,我们姑娘自第五次毒发以来,至今仍昏睡不醒,求医的皇榜已张贴至大燕全境。民妇此来虽然未曾揭得皇榜,然一行人中,分明有可对症下药的良医。千岁若匿而不报,日后传至燕帝耳里,恐又要生出事端啊。”
王璨眉目一斜,冷笑曰:“你在威胁本王么?”
“民妇岂敢。民妇不过是奢望千岁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我们姑娘与千岁曾在波阳相识一场的分上,屈尊帮个忙。何况因着我们姑娘的缘故,惹得当今陛下误解千岁,千岁如能引荐南山子,只要调理好我们姑娘的顽疾,于陛下跟前,不正好冰释前嫌么?”
王璨眨了眨眼,瞧着绯烟秀美而谦卑的脸孔,不禁笑了:“管周氏,十年前,你还是个任人宰割的小丫头,今日再见,倒大变模样。本王是该叹息嬴湄调教有方,还是女子生来便要十八变呢?”
绯烟陪笑道:“千岁说笑了。民妇生来愚笨,纵是我们姑娘千般指点,亦还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大阵。今日之所以腆脸相求,不过是仗着千岁胸襟宽阔,既有高瞻远瞩之目力,又有急人危难之勇义。望千岁怜我们姑娘命途多舛,悯我等跋山涉水之苦辛,千万玉成。”
王璨站起身,道:“高帽休要乱戴,本王当不起。再说,嬴湄有何可怜?她不是还有你们这些人死心塌地,为之效命么?”眼看着绯烟等人眼眸暗淡,王璨又淡淡道:“这样吧,你们且在客房休憩,待明日本王奏明陛下,再作打算。”
绯烟闻之大喜,忙屈膝相谢。
王璨搀住她,目光又飞向边上,恰见姜瑶亦在纳拜大礼。他负起手,步出厅堂。经过南山子身旁,他瞟见此人身边还站着个仆役。于是,他停了脚步,侧目而视。
南山子拱了拱手,笑道:“千岁,此乃小民去岁救活的伤患。因他是个哑巴,没有去处,求生又难,遂收为仆从,取名‘无语’。”
王璨点点头,并未言语,只是瞧向无语的目光越发犀利。
这哑仆虽腰背弯驼,面上亦刀疤纵横,然一双眼眸幽深藐远,颇有动人色彩。王璨心下沉吟,又将此人上下打量,却在记忆里搜索不出雷同之徒。故而,他顿了顿,还是潇洒走开。
是晚,用过晚膳,一行人因疲惫至极,多已休憩。然姜瑶惦念着进宫在即,倒无睡意,索性披衣到院内闲走。
弯弯一抹月亮才从山背爬出,透过浮云散落下来的光辉暗而疏浅,恰如心事重重之闺女。姜瑶本非多愁善感,然笼在这样的月色里,再思及受苦的湄姐,不免长吁短叹。岂知一口气儿还未叹完,便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道:“既然害怕,为何还要揽事于身?”
姜瑶愕然,转回身,果见王璨长身玉立,就站在院门处。
这时,明月拆开浮云,朗朗月光,全聚在王璨身上,直将他点染成皎洁生辉的玉树琼花。
姜瑶早知此人丰神俊秀,堪比天下最俏丽的女子,然这般一尘不染的洁净模样,却是从未见识,不免又惊又敬,说出口的话,竟零落不成章法:“千岁,您怎在此?……哦,这是您的府邸,自然爱在哪里便在那里……不过民妇只在此院盘桓,并未出到外间……若冲撞千岁,还望千岁宽囿……”
王璨径直拢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你甘愿到燕国么?你甘愿入宫么?”
姜瑶抖抖手,不但摆不脱,反而疼痛起来。她只得强笑道:“千岁,民妇确实不愿远离故土,但为湄姐,民妇心甘情愿来到燕国,也甘愿入宫陪伴。千岁若是担忧民妇乃被旁人所迫,不得不来,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王璨翘起嘴角,一脸讥嘲:“你是说,此番前来,乃是要回报嬴湄当初的收留之恩?果然如此,为什么谢韵与宋纬不来?她们一样也深受嬴湄恩泽,如何事到临头,便脖子一缩,躲在壳里过安稳日子?还是你实在太傻,被人当作靶子使了都不知道?”
姜瑶皱了眉头:“千岁,您还是错了。”
“哦,本王究竟错在何处?”
“千岁,我们得知湄姐被扣燕国,绯烟姐姐当即决定要来。她身子不方便,姐妹们自然不许。可她执意动身,姐妹们只好说,她若要来,必得大家同往,也好有个照应。千岁,您是见过谢家妹子和宋姐姐的,她们的风姿模样,样样都是尖儿,若许她们跟来,又入了燕宫,纵是燕帝谁也不瞧,可保不住别人不瞧。到那时,两位姐妹可怎么办呢?湄姐自身尚且难保,哪还能照管她们?所以,民妇力主劝止,自愿陪同绯烟姐姐前来。千岁,我们此翻心思,非为报恩感恩,不过是同气连枝,但愿能为湄姐舒心宽怀,就好比她从前呵护我们一般。”
王璨只觉血气奔涌,一时说不出话来,惟捏紧她的双肩,半拖半抱的扯得更近。
姜瑶大惊,又见他眼眸中荡漾起伏的全是自己瞧不明白的情愫,忙以手相拂:“千岁,夜深了,民妇已困,还望千岁——”
他松了松手劲,她暗暗欢喜,抽身欲退,不料他的右手突兀的抚上她的鬓角,吓得她连忙偏头。可他的手没有半点迟疑,紧随而上:“姜瑶,你知道女子入宫意味着什么?”
她点点头,勉强挪开半步,腰肢却又被他的左手掣住:“说!”
她吓着了,讷道:“是……谢家妹子说过……深宫如海,一去难出来……”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去呢?”
她眨了眨眼,恍惚在对面的眸子里瞧出殷殷关切,悬着的心便舒舒下落。
“千岁,民妇从前先入为主,对您颇多无礼,今夜听了您这些话,才知您是菩萨心肠。民妇真是运气,出门在外,除了姐妹帮衬,还得您这样的贵人怜悯,民妇实是感激不尽。千岁,实话与您说吧,民妇少时家贫,十岁便被典押给项家作童养媳。若不是遇上湄姐,民妇还不知道女子也可以这样被人疼惜。当初在仟陵,民妇虽已得湄姐收留,但还惦念旧家,便常回去看看转转。那日,雪大封道,民妇是去得则回不得。民妇又冻又饿,只好挨着火坑拨火灰,以为多半要被困到雪晴。谁想天黑时,湄姐骑马寻来,一见民妇,便将自己身上穿的裘衣剥下,硬给民妇穿上。回到县衙,她明明已冻得唇舌打架,犹还惦念着要给民妇预备热汤热水……千岁,便是民妇父母健在时,也不曾得人如此全心全意的眷顾;偏偏这样的事,打自遇上湄姐,数不胜数……”
王璨垂下头,良久才涩涩道:“本王知道,嬴湄确实是那样的人。”
他忽而抬头,月光下,但见她眸子溜圆,莹莹生辉,分明夜照人寰的清光。它们那样柔和,又那样清淡,仿佛大风吹来,这点微光不是熄灭,便是飘摇远离。他心一紧,禁不住将她抓得更牢。她疼得出声。他恍然顿悟,忙忙松手,她赶紧退开几步。他伸手再抓,她却已避到他够不着的阴影处。
他呆了呆,嘴上含着苦笑,连声音亦罩着一层落寞:“姜姑娘,本王不会对你怎样,你不用避若猛虎。你的湄姐固然可敬可爱,命途亦不谓不凄楚可怜,但她步入仕途时,心里不会没有一丝底儿。倒是你,真不该卷入这污泥潭来。虽说莲花出污泥而依旧绰约清华,到底还是要被玷污了根芽;你呀,只该安安分分的开在田埂上,做那迎风招遥的野菜花。”
她揉了揉额角,有心搭腔,偏又弄不明白对面之人最后几言说的是什么。
他却望着她,浅浅含笑,神情一如月光柔顺:“你勿用担忧,入宫便入宫,若有事端,本王自会替你料理。”
姜瑶大为开怀,从阴影里走出来,屈下双膝,诚心道谢。再抬目,对面之人依然俯视着她,只是那向来媚如烟波的眸子里,满溢着融融春光。她心上惊竦,忆起往事,遂不敢久留院中,忙慌张告辞,急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