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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学尚在伤神,嫪太后嘶声力竭的尖叫,纠缠着婴儿的哭闹,在宽阔的宫殿内奔蹿回荡。蒙学忙往前一望,但见羽林郎高高举起扎紧的布袋,狠狠下摔。只一下,婴儿便不再哭泣,殷红的热血渗出布袋,缓缓浸入洁白的地砖;装着蒙治的布袋,亦一般无二。蒙学不忍再睹,便垂下头,合了眼。
身畔,天子冷冷的声音直贯双耳:“母后,这下你满意了么?”
回答蒙政的,是一阵狂乱大笑。蒙学听着不对,急忙抬眼,却见嫪太后目光呆滞,双手不是扯着自己的衣襟,便是揪住自己的头发;身子歪歪扭扭,东撞西碰。
蒙学凑近天子,低低道:“陛下,太后怕是——”
蒙政一眼不眨的盯着母亲,良久才道:“疯了好,这样就不用惦念自己干下的龌鹾事,也不用品尝苦痛与耻辱。来人,自今日起封闭长乐宫。将太后迁于帝陵,便是到死,亦绝不许离开帝陵半步!”
望着天子冷俊刚硬的侧面,蒙学呆呆无声。
一个小黄门气喘吁吁来报:“陛下,殿外太尉求见,说是各处的军报已到。”
蒙政长袖轻挥:“宣百官上朝,共闻国事。”
蒙学应了一声,赶紧追天子而去。
朝堂上,文武分列,整齐相对。由南方赶来的军吏先将军报呈上。谒者展开竹简,高声宣读。众臣原是悬了心,听得南线两路大军均告大捷,已将燕、晋、楚三军全部驱出国土,顿时春风满面。谁料大司马为国捐躯的噩耗接踵而来,于是人人泪花迷眼,嘘欷不已。
蒙政强忍悲痛,缓缓道:“太尉,三日后,你替寡人南下,除犒劳三军,赏赐功臣,便是迎回大司马灵柩,葬于帝陵,永伴先皇。再传旨,擢定坤将军顾翦为一品将军,封景侯,食邑三万,世代相继。”
太尉诺了一声,出列领命。
又一报上来,原来楚国兵挫将亡,上下俱慌,再三商议,恳请许嫁公主,与秦求和。
蒙政冷笑道:“妄想嫁个女儿,便将一场浩劫抹得干干净净,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美事!京兆尹,你即刻修书,明告楚国,公主可来,但若没有十座城池的陪嫁,它想也别想!”
群臣眉色飞舞,蒙学亦忙领旨。
第三报乃为仟陵守将顾诚所遣,报信人才从宫殿的台阶下冒头,蒙政便不觉僵硬身躯,众臣亦探头探脑,巴巴盼望。
信使共有两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木匣,观其神气,则全无喜色。
蒙政的心沉沉坠落,也不待军报呈递,劈头道:“仟陵可是失守了?”
信使单膝跪下,道:“陛下,仟陵非但没有失守,还将燕军杀得大败,连燕帝亦几乎为顾诚将军生擒。”
蒙政眉目舒展,喜悦的眸子就盯着木匣:“匣内装的是哪位燕将的人头?”
信使陡然哆嗦,道:“回陛下,此非燕将人头,乃是,乃是华阳长公主的人头。”
朝堂上,抽气声不绝于耳。
一种蓄谋已久的冰冷袭上蒙政的心头。他紧了紧双拳,冷声道:“可是太傅嬴湄中途叛国,以长公主为质而巴结燕帝;而后慕容隼又命人斩杀公主,将其头送至仟陵,以作炫耀?”
“陛下,长公主被杀,与嬴太傅无关,实乃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蒙政的手掌狠狠击向案桌:“究竟怎么回事?”
“是,是这么回事。嬴太傅护送长公主到达巩县,闻得仟陵危急,便留下公主,只率一千轻骑前去增援。谁想嬴太傅走后,长公主心怀叵测,居然命贴身宦者诱杀巩县县令樊进。而后,长公主凭着宦者相帮,逃到北固一带。恰逢燕帝兵败,二人道中邂逅。本来,燕帝已带长公主返回燕国,不料忽生口角,燕帝怒斩公主,又命人将其头颅送还仟陵。”
蒙政的眼眸剧闪不定,声音里亦微有颤抖:“说,嬴太傅何在?”
信使不敢答话,惟将另一只木匣高高举起。两旁大臣见之,倏然失色。
蒙政本想步下台阶,亲自接纳,然双膝惊颤,竟使不出半丝力气。他目光呆滞,傻傻的看着谒者接过木匣,呈于龙案。他伸出手,哆嗦许久,方才揭开盖子;只一眼,惊愕便爬满惨白的脸孔。他抓起匣内东西,恶狠狠道:“说,这是什么意思?”
众臣揪得心都提了起来,遂一齐望向天子手上。
那是两块白而微凹的骨头,许是对光之故,竟反射出玉石般润泽的光彩。
信使一面叩首,一面道:“禀陛下,此乃嬴太傅的膝盖骨。嬴太傅现落在燕帝手上,生死不明。燕帝遣人送来长公主的头颅和这两块骨头时,附书一封,请陛下查察。”
蒙政的身子晃了晃,重重的落于龙椅。便是书信已呈于眼前,他也不曾看上一眼,那双前一刻还无比犀利的眸子,此刻全化作了狂乱。他一面摸挲着两块骨头,一面费劲的挤出字来:“说,湄儿她……怎会落到燕帝手上?”
信使在面圣前,已存了要经受狂风暴雨的心思,不料天子如斯情状,倒大大出乎意料,故他忙将仟陵与北固发生的事详实道来。
若说百官皆在敛神静听,蒙学则已神色大变。
他的脑飞快旋转:大秦兵符的奥秘,便是太尉、丞相及太后都不知晓;知情者,除了陛下,惟三位军中主帅及他们最信赖的亲眷;顾诚若不是证据确凿,如何敢质疑嬴湄?可是,此误会是怎么造成的?莫非有人半道掉包,陷害嬴湄?可嬴湄素来心思缜密,就是十个精细的男人也难以匹敌,又怎会由人糊弄?还是说,是……是……
蒙学想不下去了,眼眸迟疑而痛苦的望向龙椅,但见龙椅上的人色如素缟,半晌才摸到案桌上的书信。然双手抖如秋叶,竟拿不稳薄薄一张纸片,由它飞落地面。
谒者才弯腰拾捡,便闻得天子生硬的声音:“念!”
谒者犹豫一会,终老实念来。
“蒙政小儿鉴阅,孤与嬴湄少年相识,虽不曾有缘相亲相伴,但敬慕已久,百般渴求而不得。多谢汝善解人意,一朝战事而成全孤之夙愿。孤也是知恩图报之辈,为谢汝美意,故将长公主退还,以示人心不贪。再有一言,孤生平最喜嬴湄马上英姿,常思能与其并驾齐驱;然此女秉性嚣张狠决,动辄绝尘而去,徒叫人怅惘流连。今其既在孤手,自不再担忧其任性而为;又恐孤与其双栖双飞之日,汝旦暮思念,忧劳成疾。故取其膑骨,交托于汝,以慰相思。望汝好生珍藏,它日孤拢咸阳于臂弯,还要请汝完璧归赵;汝切不可藏私而吞敛。——大秦天兆五年三月九日,大燕皇帝慕容隼手书。”
众臣全蹙了眉头,几个性急的,已是怒发冲冠。然所有人的愤怒,皆敌不过龙椅上的蒙政。
他拍案而起,厉喝道:“拟诏书,命顾诚、顾翦两路大军即刻开拔燕国,不荡平燕京,不斩杀慕容隼,誓不还军!”
朝臣先是一惊,纷纷出列:“陛下,万万不可啊!”
蒙政瞪着眼,眼内两团大火熊熊燃烧,仿佛催杀一殿。众臣见之,不免气势烟灰,哑口无言。
还是张延胆大,梗着脖子道:“陛下,大秦历经逆贼叛乱,四国围困,如今好不容易才熄灭战火,不独是兵疲力拙,便是百姓亦不堪重负。特别大司马新亡,大秦军卒纵是骁勇善战,士气亦不可谓不受挫也。况燕国和大秦一样拥兵三十万,前翻争斗,他们只投入兵力十四万,就算这十四万军卒全都有来无回,燕国境内,犹还剩有一半以上的闲兵。而大秦虽三线告捷,但所损之数,只恐已超过二十万。若再深入燕境,战事不顺,岂非消耗殆尽?到那时,齐、晋、楚、西凉再携手围剿,我大秦将何以自救?陛下,万望三思啊。”
蒙政斜飞的双眉没有落下,搁在案几上的拳头攥得死紧,连阶下的张延都看到一根根暴起的青筋。他狠狠心,索性将话说个通透:“陛下,长公主联姻不成反送性命,固然为大秦之羞;嬴太傅不幸落于敌手,也可看作是大秦之耻。然推敲起来,长公主乃咎由自取,叫我们如何强出头去?至于嬴太傅之不幸,则是天意;既然系出天意,大秦又如何强硬违之?莫若今日先忍口气,暂且韬光养晦,依大秦之实力,三五年内,不怕没有还击雪耻之日。若此刻冒然发兵,可叫那些在前方厮杀的将卒如何想呢?大秦自立国以来,或为争夺土地城池,或为保家卫国,却从不曾为女子大动干戈。陛下,您是上苍赐与大秦的福祗,是高祖和先帝留存的唯一龙脉,生来就是要因袭遗策,富国强民,进而一统天下,成就霸业。故而,逆贼木子美虽经数年营谋,也成功调拨得宫内国外,一片缴杀大秦之声;大秦也曾接连损失了汝阳王、柳丞相和大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