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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末了还是实话实说:“下官自奉命接下大人您这摊子,以一人之身分管两处官衙,又负责此案,再为长公主出阁而四处打点,真真是□乏术。陛下垂怜下官日以继夜,不得休眠,便从丞相署调了罗文、秦叶、汪畅三位长吏协管事务。没想到此三人居然是木子美的心腹,他们乘机务之便,四处安排爪牙,终于闹起事来。如今也说不了那么多,大人且随下官离开此处,前去平息策乱吧。”
蒙学探出一脚,然脚步还没搁上门槛,拳头已先捶向牢门:“张大人,学现为重犯死囚,就此出去,将来定要连累于你。再且,陛下心意难测,他之所以从丞相署调来罗、秦、汪三人,便是信不过学,以为学的安排调度里藏有猫腻;学此一去,还不知他又会怎生思量!”
张延自袖中掏出京兆尹的官印,双手递上:“生死攸关,岂拘小节?大人,诚如您所言,陛下既然连您都已提防,想来内宫中的将领也多被猜疑。大人再不挺身而出,还有谁能力挽狂澜?况大人本是清白,纯是歹人陷害,今夜,下官定能揪出凶犯。大人,快走吧,再迟一步,悔之晚矣!”
蒙学心一凛,将官印塞入袖袍,抱拳道:“如此,学谢过张大人。”
言罢,他撩起衫摆,奔向台阶。正好牢头下来,一时不防,竟被撞落。待牢头看清背影,不由得惊慌失措,大叫:“来人!快来人!”
张延忙喝道:“你嚎什么呢!”
“大人,那,那是汝阳王府的大公子!他,他这样跑了,小的一家还要不要活命?”
“要死也先是本官死,岂轮得到你?”
牢头犹然哆嗦,愣没明白。张延只好将他提起,道:“蒙学大人不是越狱潜逃,乃是本官放的。陛下将来若是问及此事,本官自有应答,又怎会牵连到你和你的家小。”
“可是没有圣旨,便将人放了出去,终究违逆大秦律例,且大人您又如何证实大公子清白无辜?”
若在平日,张延未必有耐心与区区牢头周旋,此刻,却昂着头道:“今日凌晨,汝阳王府的管家告之本官。在老千岁遇害前,他曾在书房外亲耳听到老千岁曰,二孙之中,他老人家总是先取了大公子,连下月的世子册立也已奏请陛下甄选长孙。你看,大公子前途如此光明,又岂会毒害祖父?你想想,老千岁两眼一闭,究竟谁最得利?”
牢头嘴里才发出声音,旋即用双手紧紧按住。
张延目光里含着一点赞许,拍拍他的肩,道:“本官待会有事差你,你可不要行岔了。”
牢头忙将耳朵伸过来。张延细细吩咐一番,牢头躬身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张延含颔,然思及外边情形,终究难展双眉,提上灯笼,急急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千辛万苦,真的是千辛万苦,改作文,改试卷,讲课,带小朋友,好不容易挤出时间码字。真害怕这样疲惫下去,我又进入瓶颈。真那样的话——子啊,来个霹雳,或是来道闪电,将我带走吧!或是让我穿越吧!!!!哪怕是穿越到一只猫猫或是狗狗的身上也好啊!!!!
☆、第七十一章 困(二)
蒙学出得天牢,果见烟焰张天,将夜空映得通红,遂抄近路奔回王府。家仆开门见他,又是讶异又是欢喜,忙不迭的唤来管家。官家一面抹泪,一面吩咐准备香汤孝衣,欲让他沐浴上香。他却长眉一轩,吩咐马上集合王府内的所有护院。原来,蒙斌在时,便在王府内豢养铁甲一千,权作仪仗。早在几年前,蒙学便替祖父奔走行事,且一贯奖罚分明,心又宽广,故这些人心里早取了他。此刻闻得召见,忙来集合。
蒙学三言两语说清概况,又道:“此番出府,五百人随我直奔咸阳宫,救驾为上。余者五十一队,分往东西南北四条主街,先夺回钟楼鼓楼。你们人数虽少,但皆是祖父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夫,人人皆可以一挡十,对付那等泼皮无赖或是参与逆谋的差役,可说是易如反掌。且当此之乱,只要有人出头主持,百姓的仓惶之心得了依靠,必然安定,自会出手相帮。到那时,弟兄们是势如破竹,稳操胜劵,为大秦建功立业也!”
众护院热血沸腾,皆掳起袖子,操刀紧跟。蒙学大喜,命全部上马,打开门,各有所去。
蒙学才奔到咸阳宫的正门,借着屋檐下高挂的灯笼,分明看到南军统帅杜确满面焦急,正领着十来个侍卫以刀柄击打宫门,地上则横躺着数十人尸马体,上面皆插满密密箭镞。蒙学情知不妙,大喊:“广羽将军,可是宫里反了?”
杜确看清来人,不由一惊。他记得蒙学的罪名,一时摸不准是敌是友,惟紧握兵刃。蒙学便从袖中掏出张延还来的印章,扔给杜确。杜确拾起来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叫道:“大人当心,里边有箭手。”
话语才了,宫墙上便伸出许多脑袋,只听嗤响不绝,箭如黑云。幸得诸人已有防备,挥动大刀,全部挡开。蒙学瞅准空挡,狠踢马腹,蹿到宫门前的屋檐下。
杜确抓住马头,道:“大人,不好了。一个时辰前,末将见城中大乱,料着宫内必有骚动,忙来探看。谁想远远便看见柳丞相在侯景的搀扶下,颤颤微微的迈进大门。末将正想跟上,宫门却‘哐当’一声关闭。末将叫喊不开,索性攀墙,结果便是这样。”杜确说到这里,眼神瞟向地上死尸,神色黯然。
蒙学睁目道:“你糊涂,当此紧要关头,你不时时守备内宫,保护陛下,又出来溜达做什么?”
杜确叹道:“末将何尝不是这样想。可自嬴太傅护送长公主出了咸阳,陛下便召见末将,吩咐末将将所担之责,半分侯景。还叫我二人轮流戍守,侯景负责黑夜,我则负责白日,谁料到如此下场。”
蒙学脸面尽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条毒蛇!亏他藏得这么深!原来他也是木子美一伙!陛下,只怕陛下!”他忽然低下头,道:“广羽将军,设若南军中已混入木子美安插的死士,你可有把握随意调谴?”
杜确斩钉截铁道:“大人,羽林军中多的是堂堂男儿,岂能任由阉人操戈!”
“好,你上马来,咱们这便营救陛下!”
杜确愣了愣,道:“大人,您莫不是想跃马而入?这宫墙高达三丈,骏马再健,驮着两个人,它也飞不过去啊。”
蒙学俯□子,杜确听罢,大感欣慰。二话不说,翻上马背,与蒙学共骑一乘。蒙学招手唤来一名心腹,密语几句。那心腹忙领着一干兄弟离开。不多会,他们拖着云梯、木箱和盾牌返回。于是,墙里人头攒动,墙外则高塔垒起,两边箭来箭往,火把摇曳,打得不可开交。一片杀声里,驮着蒙学和杜确的骏马,则朝绕着宫墙往西奔去。
午阳殿内,柳勤面色如土,嘴角溢出的血,转眼便将花白的胡须染成触目惊心的红。可他犹痉挛的推搡蒙政:“快走……陛下快走!”
蒙政的心肝一阵一阵的抽搐,脑袋一团一团的混乱。他慌乱的搀住柳勤,用尽力气,就想老人和自己并肩而立。偏偏柳勤已合了眼,垂了手,软软的贴着他的身体,萎顿落地。蒙政死死拖着不放,哽咽道:“丞相,丞相。”
对面飞来一窜尖利的声音:“得了,别这般惺惺作态!你巴巴儿哄他入宫,不就是想结果他的性命么?现在他如愿以偿的死在你前头,你还不该额手相庆?这么鬼哭狼嚎的,作给谁看呢?”
蒙政回过神,腰板慢慢挺直。
侯景在一干乔装为羽林军的爪牙的护卫下,提着宝剑,步步逼近;剑尖上犹沾着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掉。侯景两眼放光,白胖的脸面胀得像才出蒸笼的包子:“蒙政小儿,咱家也不是无情人,跟了你十几年,屎盆子、尿罐子,咱家可没替你少倒。念及过去情份,本想给你留个全尸;然今夜下了砒霜的饭菜,你一口也没吃。这可是你自己错失良机,将来做了那头体分家的冤鬼,可不要来找咱家的麻烦哦。不过你也还是有点歪运的,比如这糟老头子,被你那样质疑,都还一心向着你,临了还死撑着替你挡下一剑。啧啧,这黄泉路上,连带前几日噎气的蒙斌老鬼,你们君臣携手,定是热闹非凡啊。哦,对了,那还为开苞的柳娘娘可不能拉下,咱家定会找根白绫,送她与你同行。风流少年嘛,没了红颜佳人相宿相伴,可不就孤枕难眠了么?”
蒙政已是恨得双眼发红:“前夜拗断锁钥,放白猫进来偷虎符的是你?”
侯景禁不住停下脚步,弹弹衣领,神气活现道:“怎么,你嫌弃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