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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嬴湄不敢有半点推诿,早早收拾停当,急急入宫。可巧,蒙学与顾翦尚未到达,趁着蒙政高兴,嬴湄一五一十的将谢韵之事禀明。
听罢,蒙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双目深深的盯着她。
嬴湄的心没来由一紧,赶紧跪拜地上,曰:“臣胆大妄为,给陛下招来麻烦,臣已知罪,请陛下责罚。”
良久,蒙政的声音从高处飘下来:“湄儿,你想要寡人怎么处罚你?”
嬴湄不敢接口,惟不断磕头。
蒙政的声音倏然冷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将晋帝的皇后人选拐走!你怎么不想想,寡人和他已成姻亲——他丢了面子,难道寡人就光彩么?”
汗水从嬴湄的额角、颈上密密渗出,很快便润湿了她的襟领。她不敢抱怨别人,只能怪自己糊涂,居然心存妄想……
忽然,他抬起她的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得晃眼,于是,她的两排睫毛,止不住的颤抖。他的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柔软的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电击般震颤心底。她大为惶惑,忙侧开脸面。他顺手一抓,修长的手指便牢牢的掣住她的肩,迫得她只能仰望他。
“湄儿,你自己说,你想寡人怎么惩罚你?”
她吐不出字,惟看着他,直看着他再一次冷下脸:“湄儿,你还没想好,是么?那你听着,我要谢韵——”
她的心狠狠一沉,嘴唇哆嗦半晌,终是挤出话来:“陛下,不可!”
“为何不可?”
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厐颗颗滚落:“陛下,望陛下三思。臣该死,臣将谢韵姑娘带到咸阳,已是大错;若陛下再收她入宫,那便是错上加错。陛下,您不日就要迎取晋国公主——您方才也说了,您与晋帝已为姻亲,现下却又纳其逃后为妃,可叫天下人怎么看您?臣既犯重罪,您还是处罚臣,万勿行差一步,惹天下耻笑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双臂一紧,竟被提了起来。她惶然的望着他,但见他的眸子里满是急迫的光,连他的声音,亦激动得微微发颤:“湄儿,你难受了么?”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点头。他的手忽然摸到她的鼻梁,轻轻一刮,惊得她几乎弹开。就这一刹,眼前的人放声大笑,笑得帘幕飘卷,窗柩轻摇,连殿宇也似乎跟着颤抖。她被这笑声搞得毛骨竦然,不由得下意识的往后退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忽转回头,看着她,幽幽道:“湄儿,你要去哪里呢?”
“没……臣并未想去哪里……”
他款款的朝她走来,眉目里犹笑意盈盈:“湄儿,你着什么急呢?我的话并没有说完——你听好,我是要谢韵进宫来,亲耳听听她的说法。”
嬴湄傻了眼,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取干净。她勉强站稳身子,可满眼旋转的,仍是他的笑!他温情款款,不停的浅笑,仿佛天庭之花全在这一刻怒放了。
等到谢韵袅袅婷婷的来到午阳殿时,顾翦与蒙学也全到了。他二人诧异的看着洋洋得意的蒙政,又看看已然呆滞的嬴湄,再看看阶下那位风采夺目的佳人,颇有点摸不着头脑。
只听蒙政笑吟吟道:“谢姑娘,寡人对你的勇气甚是钦佩,但寡人有一事不明,天下如此之大,伟男儿如此之多,你为什么独独选择跟着嬴卿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次更得少了一点,争取下星期一再来更一次,想看娟娟翦翦的,到时候自带小凳!
近来忙;8能一一回复留言;MM见谅哈。
☆、第五十四章 一段佳话(三)
谢韵落落大方的施礼,道:“回陛下,自双亲亡故后,小女子便如萍飘断梗。纵有伯父收留,然每日必奉其之命,美其名曰为建业才俊品评诗稿,实则不过谢氏炫耀门楣的楹联。更有那不堪之徒,假藉递送诗稿之名,实行不轨意图。小女子苦为笼中之鸟,无力振翼,惟任人摆布。幸天解我意,将嬴副使送到晋国,使小女子得以瞻仰高姿。又赖苍天护佑,小女子最终如愿以偿的来到咸阳,伴于副使左右。”
“依你的意思,乃是说建业的纨绔子弟皆不及寡人的嬴卿家?”
“回陛下,就小女子的接触来看,那些纨绔子弟非但及不得嬴副使一根指头,连副使脚下的泥土都不如。”
蒙政眨了眨眼,眼底掠过得意的神色:“这么说,连当今的晋帝也不如啰?”
谢韵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是。”
蒙政大笑:“谢姑娘此比不公亦不通。寡人的嬴卿家虽文韬武略远胜许多男子;但她究竟也是女儿身么,岂能负担姑娘一辈子?”
谢韵眉目微蹙,待欲反驳,蒙政又道:“姑娘,你且看看殿上的两位大秦男儿,比之晋国公子如何?”
嬴湄眼皮颤悠,忙急切的看向蒙政。顾翦和蒙学亦是大眼瞪小眼,视线急急穿梭于蒙政和谢韵之间。恰那时,谢韵亦在打量他俩,只略略一望,便肃声道:“陛下,大秦男儿英挺伟岸,酋劲刚烈,足可比拟日月,岂是建业那些涂脂抹粉的阴柔子弟所能随上?然比之嬴副使,可就不好说了。”
蒙学和顾翦前倾的身子顿时归复原位,然低头寻思,大觉不对。于是,两双四目,刺刺的扎在嬴湄身上,嬴湄忙低头(。。)整 理衣裳。
蒙政却是惊奇不已,道:“谢姑娘何出此言?”
谢韵瞅着嬴湄,理直气壮道:“陛下,天地间固分阴阳,互为采补,但嬴副使皎皎巾帼,天下无双。两位公子虽丰神俊朗,然须眉者比比皆是,又岂能比肩于副使大人?且副使大人高洁冰清,忠贞无二,放之四海,无论在男在女,实为罕有。”
嬴湄本以为自己修练成精,百谀不惊,偏这时脸面不听使唤,竟“刷”的一声红上来。
蒙学瞥她一眼,凉凉浅笑:“嬴副使,人家谢姑娘慧眼识英才,巴巴儿将你摆在天下男儿之前。你不投桃报李表些诚意,岂不是伤人心么?”言罢,他自袖笼内掏出手绢,轻轻擦拭脸面。
顾翦横了他一眼,道:“小侯爷,天这样凉,你哪来的汗水?”
蒙学捏着绢子,璨然笑道:“美人赠我香罗帕,我欢喜得紧,忍不住拿出来现眼么。”
顾翦和蒙政撑不住,嗤笑出声,可转念一想,目光皆飞向嬴湄。果见嬴湄皮里皮外尽皆焦透,恰如煮熟的虾米;再看谢韵,则是星波流转,晕生两靥,好比才被滚水的热气蒸过一般。没来由的,他俩都打了个哆嗦。
蒙政定了定神,强笑道:“谢姑娘的话有点意思。明明歪理,却也歪打正着,叫寡人驳斥无力。这也好,偌大一个建业,竟无一高门子弟能留住得天下第一的名媛闺秀;呵呵,这要是传扬开去,可不又是一段风流佳话么?来人,再加一席,请谢姑娘入列。”
侯景答应着下去备办,谢韵忙福了一福,谢过圣上隆恩。
顾翦偷眼往上,但见蒙政幽深的目光正盯着义姐;义姐则低低的垂着头,鬓角微润。他心下怜悯,遂奏请道:“陛下,臣与湄水侯分别年余,姐弟间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若陛下垂怜,恳请许臣与湄水侯同列。”
蒙政大喜,忙下旨让顾翦与嬴湄近席,那谢韵则被排到蒙学身边。
很快,佳肴上齐,宾主举杯,君臣同乐。乐到半时,蒙学忽感叹道:“陛下,臣这趟南行,没别的收获,就觉得晋人性太奢侈。可话又说回来,晋人的歌舞,着实不错的。”
言毕,他眼珠一眄,光彩全溜到谢韵处。谢韵泰然自若,举目望向御座。那会,蒙政亦看着她,似笑非笑。于是,她站起身,笑盈盈道:“陛下若有雅兴,小女子倒可以一展歌舞,只是,谁愿为伴乐呢?”
蒙政本以为谢韵会勃然大怒,以犀利言词来捍卫她的高贵身份,谁知她如此豁达干脆,倒心生敬爱,便笑道:“寡人有一皇妹,年纪略比谢姑娘小过一岁。她精通音律,最善吹竽。这样吧,姑娘献歌献舞,就由皇妹吹曲相伴。”
旁人犹可,顾翦却有点异样。他虽神情泰然自若,偏身子自作主张,愣比旁人多探出半分。
不多会,勿喜在王麽麽的陪伴下,抱着竹竽娉婷而至。谢韵乍然见之,不由得错了眼珠。她本以为,天下的顶尖美人,全出于山青水秀的妩媚江南;万料不到,这北地胭脂,竟远远赛过生平所见的任何一位江南娇娃。因想到勿喜以公主之尊,居然也沦落到殿上伴奏,不免对其怜惜几分。直待厮见过毕,又发觉她竟为哑巴,谢韵心上的怜悯遂更深一层。
那会,竽曲起调,谢韵水袖一甩,便轻歌曼舞起来。观者为之惊艳,几乎尽倒。惟顾翦双目闪烁,总下意识的偷瞧旁侧。
吹竽之人,似乎变得